記憶,唰一聲,忽然拉開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幕。
十四年前櫃子裡默然盯著她不語的小女孩突然跳出,倔強鋒利的成人般的眼神和殿頂上那森然冷笑的女子漸漸重合。
“是你……是你!”
鳳淨梵這次終於將被狠狠擊倒,最後的執念剎那破碎,仇人竟是十四年前的宿敵,而父皇,竟然將皇位傳給她!
“為什麼!為什麼!”她霍然轉身,衝著鳳旋嘶喊出聲。
“你輸了,就這麼簡單。”鳳旋還是很慈祥的衝著她笑,“朕要選的是女皇,不是女兒。”
“你恨我聯合母后和師傅禁錮你,逼迫你?”鳳淨梵注視他,不敢相信的喃喃道,“可是父皇,你原本就答應傳位給我的啊,我們也沒對你做什麼啊,你這樣害我……你這樣害我……”
“我害你什麼了?”鳳旋坦然看著她,“淨梵,我根本沒有介意你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舉動,你能做到這樣,我真的很滿意,其實直到剛才,”他指指剛剛填上名字,墨跡未乾的聖旨,“如果你能趕走扶搖,這上面的名字,還是你的。”
“你……”
“朕說過了,朕要選的是皇帝。真正強有力的,可以坐穩璇璣皇位的皇帝。”鳳旋垂下眼,平靜而珍愛的撫摸著傳位詔書,“朕晚年身體不佳倦於朝政,璇璣積弊已深,諸皇子皇女忙於爭位,怠忽朝政,璇璣國力一日不如一日,這種情形下,如果新即位的皇帝不夠鐵腕有力,不能有足夠的力量掃清政敵廓清政治,璇璣必將陷入永無休止的皇權爭奪戰中,遲早會亡國於新近崛起的大瀚或虎視眈眈的無極鐵蹄之下,這是我鳳氏皇族的江山,朕身為鳳氏子孫,如何能讓宗族承視斷絕我手?所以,這個皇位,只有能者居之。”
“所以你放權於子女,所以你一邊傳訊息立女皇一邊放縱諸子女逐鹿於璇璣三境?所以你給他們幾乎勢均力敵的力量,讓他們在公平的戰場上互相廝殺直至決出最後的勝者,不計生死?”鳳淨梵越說越發抖,越說聲音越寒涼,“那不是一群搶食的野獸,那都是……那都是你的兒女啊!”
鳳旋默然,很久以後靜靜道:“朕也是這樣過來的。”
以皇位為餌,誘子女自相殘殺,誰是最後的勝者,誰為王,猶如陶罐裡養蠱,或是山野中訓狼,於血肉廝殺中浴血而出,立於山崖之巔嘯月的,定然是最兇最狠最能領馭群獸的那一隻!
至於人命,至於親情,和一國存亡相比,在鳳旋心中,芥子耳!
這就是皇權場,這就是帝王家!
大殿中此刻真是靜得一絲聲息也無,所有人都被這一番父女對話凍著,雖在春夜,如坐寒冬。
坐在殿頂的孟扶搖即使早已猜到鳳旋的打算,仍舊不禁為他此刻的平靜坦然而渾身汗毛直豎,她不勝寒涼的撫摸著背上許宛的骨殖,似乎想從親人中唯一給過她溫情的母親身上,找到點可以讓她溫暖的東西。
“好……好……好!!!”死寂一般的沉默後,突然爆發出女子瘋狂而凌厲的笑聲,鳳淨梵笑得渾身顫抖,笑得頭髮散亂,笑出滿臉淚水笑出一身諷刺,“好!我的好爹爹!可笑我以前還瞧不起你,以為自己一直控制著你,還和母后一起輕視你的懦弱無能!覺得你不配做我父親……我錯了!你配!你真的很配!太配了!”
“淨梵,”鳳旋淡淡道,“做我璇璣皇族的兒女,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璇璣,是所有王朝中,唯一一個從來沒有親王的皇朝,這是為什麼,難道你都沒有想過麼?”
鳳淨梵痴痴半晌,緊緊靠著榻邊勉強支撐著身子,低低道:“想過……不過真的輪到自己頭上,還是……想不到……”
“所以說你就不如扶搖了。”鳳旋像以往很多次教導女兒治國與制衡之策時一樣,依舊和藹可親諄諄教導,彷彿這些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