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10)
那時候,他還過於年輕。肖復華是位有出息的石油作家。他寫了好多東西,多次獲獎。但是,他寫他那位師傅的小說最讓我震動。
我們的時代在走向真實,我們的作家也在走向真實。我們過去太熱烈於崇高與神聖了,我們寫文章使用這些字眼時,缺乏必要的嚴肅和嚴謹。
這不僅是一種從眾意識,也是一種媚俗。生命的方式不能託舉到一種虛妄的高度。那種高度代替不了本來的規律和屬性。但是,人類畢竟不能滿足於一種動物的真實。他們渴望著神聖,當他們感到自身神聖不起來時就將希望寄託到神的身上。神可以是泥胎也可以是油畫,但必須要做得精緻。
人去造神是一種需要,也是一種對於自身的絕望。我也曾有過虛妄,虛妄得要上天;我也有過實在,實在得要入地。上天也好,入地也罷,都不是對於生命的一種真正感悟。
西部的歷史太長,西部的千佛洞太多,西部的生命被西部的歷史和西部的神nd538快淹沒了。我無疑去褒貶什麼,但是,那隻野鴨構成了一幅柴達木的風景,什麼時候只要一提到柴達木,我的眼前就會生動地再現那隻棍狀的頸項。像一個小小的&ldo;!&rdo;兀立荒原。
5 悟 沙
劉元舉
作為遠遊客,我充滿興致地行進在茫茫戈壁茫茫荒漠茫茫瀚海。我被滿目的新奇地貌刺激得無法安寧。我在感受億萬年前地殼運動的恢宏壯闊之勢:印支板塊與歐亞板塊的撞擊,震旦系和下古生界的沉積,喜馬拉雅和青藏高原的崛起,那種擠壓那種扭曲那種搏殺瘋狂得居然迫使巍峨的崑崙山移動了500公里,居然使得一片汪洋乾涸成一副無奈的愁容。憂愁的褶子越聚越多,已堆向天邊。西部的語言就是這些褶子,它寫滿苦難,寫滿滄桑,誰到這裡來也得陷落其中無法走出。我只能從這些褶子中去解讀戈壁,解讀荒漠,解讀柴達木。就在我讀出一片博大精深的苦難之時,我發現了另一種語言。那就是黃沙。
一、看沙是沙
西部缺水,西部不缺沙。在西部百里見不到水,一步就能見到沙。
西部的沙子細小,綿軟,有著水的柔性。在荒漠中到處流淌,那上邊的紋絡也像水的波紋。捧在手裡會從指縫間滲漏。沙子還可以當水用。當年,第一批進入柴達木腹地的勘探隊員為了節省水,就用沙子洗衣服洗鞋墊,毛巾乾硬得像挫刀,經沙子一洗,一揉,就會柔軟似綿。但是,沙子畢竟不是水。
沙子還可以當被蓋,用以遮擋風寒。50年代有一位地質工作者在柴達木搞追層測量,迷失方向,與接應的人失去聯絡。白天沙漠滾燙,蒸烤得光著脊樑往出冒油,一到夜晚,整個荒漠都在發抖。他要不是鑽進沙子裡邊過夜恐怕就得凍壞。但是,沙子畢竟不如被子舒服。
沙子還有一種醫療作用。在西部有好幾處沙療療養院。利用曝熱的沙子治療風濕、關節、胃病以及許多老年性疾病。許多患者到這裡治好了疾病,但也有沒治好的。沒治好的意識到,沙子畢竟不能取代醫療器械。
西部的荒漠太大,這給沙子提供了太多的表現機會。在別的地方沙子過於規矩成不了大氣候,那是由於它總是受到水的壓抑。而它們在西部一旦擺脫了水,它們就會縱橫捭闔,所向披靡。這是些浪子,隨意性極強,只要心情舒暢,它們就哪都想去哪都敢去。這是些狂躁的暴徒,破壞意識極強,動輒就對周圍發動進攻。數億年來,它們進行過億萬次的破壞性侵襲,把個嚴肅神聖、偉岸如鐵的泥岩山體,弄得傷痕累累一片殘缺。我們常常感嘆於滴水穿崖的耐性,而流沙對於泥岩層對於整個大漠的削損不是更具耐性嗎?
黃沙在西部是一種豐富的語彙。它以不懈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