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綠色的嫩芽,轉瞬變成一片片巴掌大的綠葉,枝尖的一節深綠更使這排小毛楊充滿了生機;溝渠坡上一簇簇青草的葉片上,盈盈的掛滿了尚未逝去的露珠,在朝陽的映照下,反射著五彩的霧光。
田埂兩邊是生產隊一眼望不到邊綠油油的麥田,眼下正值麥子灌漿期,空氣中飄蕩著一股股麥子成熟前的清香,布穀鳥不停的在空中掠來掠去,用清脆的叫聲,向人們傳遞著作物即將成熟的資訊。
靳依林向東山無心觀賞這鄉村田野的自然風光。他們那兒離朱村有十里地,這點路程若在平時,也就個把小時就可來到村邊,並能清晰的看到知青點院中那棵鑽天楊上築著的喜鵲的巢穴。
然而,今非昔比,癟著肚皮的倆人感覺走了好久,還只走了一半,小腿肚上的肌肉漸漸變成了鉛塊,又沉又重又累,心中一感覺累,飢渴感就越發的強烈,折磨得二人像走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一步也不想再邁。
靳依林往地埂一躺,迷眼看著天上飄過的朵朵白雲,想起了兒時吃過的,白白脆脆甜甜的米花糕,他舔舔雙唇,有氣無力的說道:“唉,這會兒有塊米花糕嚼嚼也不錯。”
向東山瞥了他一眼,捋下一棵麥穗,放在手中用力搓搓,然後送到嘴邊一吹,麥芒連秕粒一塊被吹落田中,他沮喪的拍拍手,身子向後一挺,“美呀,連個麥粒兒都吃不到,還想米花糕?你還不如有個寶葫蘆……呀……呸、呸呸……”向東山正說著,空中落下一團黑糊糊的東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嘴邊,氣得他邊啐邊罵:“媽的,連鳥也欺負人,就會拉屎,掉點吃的也好啊,真他媽的……”
靳依林哈哈哈笑著說道:“眼一閉,吞下也擋擋飢,我還沒的吃呢。”
向東山用擦鳥屎的紙捅過去,“給,給,你吃,你吃……”
靳依林翻身就跑。倆人一路打鬧著,倒不覺路遠了。
離李平她們住處還有老遠,就看到一名男知青正在鎖門,向東山看到了希望,鼓足吃奶的力氣,大聲吆喝道:“嗨!瘦猴兄弟,這是上那兒啊?是不是知道哥們要來,趕集啊!”
男知青回過身,見是他倆,苦笑一下,又推開門,將他倆讓進屋。向東山二話不說,先來到水缸邊,舀出滿滿一碗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去,而後又舀了一碗遞給靳依林,喘著氣說道:“兄弟,有福同享,先喝碗水撐撐肚皮。”這才回身問道:“嗨,哥們,人都哪兒去了?”
叫瘦猴的男知青擠出一絲難看的苦笑,“都回城了,只剩我、李平何東梅仨人。不好意思吃人家的,這不,正要鎖門到你們那兒去混一頓呢。”
靳依林二人心頭一涼,這不成了三要飯的對臉——窮對窮嗎。感情這傢伙也斷了炊,和自己想一塊了。
正當六目相對,默默無語時,身穿白素花上衣的李平悄然出現在門前,依然是面帶笑靨紅紅的臉龐,用永遠都帶著甜潤的聲音說道:“我那兒還有點三七面,不白,給你們做頓擀麵條。瘦猴,這兒有五塊錢,你看買點啥。”說著,將指間捏著的平整的五元人民幣遞給瘦猴。瘦猴接過錢,扭頭朝倆人擠擠眼,有點意思的笑笑,“我是小禿跟著月亮走,沾光了。”說得低頭看著腳尖的李平扭頭就走。
屋中只留下靳依林向東山,二人面面相覷,聽著隔壁傳來的,碗刮缸底發出的嚓嚓聲,臉上一陣陣紅,心底泛起的一股煩躁般的苦酸,讓他們暫時忘卻了腹中的飢餓。
靳依林小聲道:“這,咋好意思?我本不想來的……”他們都明白,那五元錢也許是李平全部的積蓄,不知被李平壓在書本中有過多少日子。
向東山拍拍靳依林肩頭,神秘的一笑,嘴貼在對方耳邊,小聲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借瘦猴的話,沾你光了,若是我獨自來,只怕連糠皮也沒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