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還在糾結著那三個字,腦子裡閃現出斷斷續續的歇斯底里的畫面,太陽穴往上的部位開始隱隱作痛,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狀。
“陳先生,你還好吧?”
陳勁被她喚醒,抬手扒拉一下頭髮,問:“那現在該怎麼治療?”
李瑾嘆息一聲,說:“抑鬱症到了重症階段主要靠藥物或者物理治療,但是林菀的情況比較特殊,她的戒備心理很強,現在又變得自我封閉,不肯配合治療,這一點的確和精神疾病患者有些類似,害怕被人說三道四,甚至害怕被人抓起來。”
陳勁擺擺手說:“這個我來想辦法。”他想了想說:“聽說你們這都有錄音,我能不能聽一聽?”
“這個是要經諮詢物件同意才能做的,林菀當時並沒同意錄音。”
陳勁聽後有些失望,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問題像現在這個這麼棘手,一時間腦子裡千頭萬緒,卻又找不出一個有用的線索。
“不過她跟我說的話我都還記著,她主要講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說她爸爸工作很忙經常忘了去幼兒園接她,有時候去外地出差乾脆把她鎖在家裡,留一大箱餅乾讓她當飯吃,她害怕,就幻想家裡還有一個人,有時候是她爸爸有時候是她媽媽,或則是幼兒園的小夥伴,她和他們說話,一個人扮演兩個角色,我想這就是她容易產生幻覺的原因之一吧。”
陳勁沒有回應,可是心裡最柔軟的部分正被人用手扭著,擰著,喉嚨處酸酸的,像是喝了一大口醋精,又像是灌了一口低度硫酸,火辣辣的灼燒著那裡的肌膚。
臨別時李瑾忽然問:“陳先生,你會愛嗎?”
陳勁被戳中軟肋,愣怔一下,低聲說:“我會學。”
“那就好,說實話,來我這裡的人每一個都很可憐,可林菀卻是最讓人心疼的一個。”李瑾有些難過的說:“她只來過兩次,每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哭,她太壓抑了……”
陳勁不等她說完,匆匆打斷:“謝謝你,李醫生,打擾了,告辭。”
他大步離開,心情比來時要沉重幾萬倍,原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被矇在鼓裡,而是撕開真相的過程。外面陽光很好,初冬季節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可是他心裡卻是大雨滂沱,漫天飛雪,他噌噌走到車子旁按了鑰匙坐進去狠狠摔上車門,然後把胳膊搭到方向盤上,把頭埋進去。
李瑾最後那一番話讓他差一點失控,他想砸東西想罵人想打人甚至想殺人,可是那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行,他不能再縱容自己的壞脾氣了,他得忍,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忍耐,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然後打起精神去攻克這一場戰役。
可是他控制不了那漲潮般的洶湧情緒,他恨,恨林菀沒良心的媽,不負責任的爸,恨所有虧欠她的人,可是,他知道,最可恨的是他自己,他才是給她帶來毀滅性災難的人,他是混蛋,是魔鬼,就像她罵他的那樣,他禽獸不如。
如果現在手邊有一把刀,他會毫不猶豫的抓起來插自己幾下,他想替林菀出口氣,他也想嘗一嘗疼痛的滋味兒,想到這兒他抬起頭,舉起右手,那裡還有一處燙傷,已經由最初的灰白變成紅色,仍在絲絲的疼著,他抬起左手用拇指和食指照著那一處狠狠的掐了一下,鑽心的疼,他仰靠在椅背上,空洞的望著前方,施虐的動作仍在繼續。
這種自虐的方式讓他覺得暢快,身體裡那發洩不出去的怨氣怒火總算是有了渠道,不然他真擔心等會兒會衝上馬路亂開一氣,那樣又會釀成一起車禍,後果不堪設想。然後他再次想起和林菀的初次相遇,當時他對她的異樣情緒裡其實就帶著些許心疼,只是那時混合了驚豔欲。望等等各種因素,他就分辨不出了,他太笨了。現在想想,心疼,憐惜,這不就是愛的最初形態嗎?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