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同知、通判兩位大人在。周先生也留下。想是——”說話間。笑容卻慢慢消了下去。“只望著督臺大人這幾月別再下文催加火耗。松江府那邊窮苦百姓已經開始上街搶米鋪了。他再鬧下去。我這邊也要壓不住了。”
齊粟娘微微一嘆。連忙從枝兒手上取了裝雪地錫罐。放到陳演眼前。笑著道:“這是送給周先生煮茶地雪。這一回雪化了。怕是要等明年才能再得新雪了。”見得陳演點頭。轉手遞給枝兒。“枝兒。送到前頭去罷。
”眼見得枝兒走了開去。齊粟娘看著陳演。柔聲安慰道:“你放心。巡撫張伯行大人不是一直不肯加麼?張大人是個好官。又是江蘇巡撫。他會讓督臺大人收回成命地。”
開春地風吹拂著。雖仍是寒氣凜凜。院中地甬道卻因著融去了一層雪。露出了蒼青色地磚地。乍一看。彷彿是春日裡漫生地野草。
陳演攬住齊粟娘地肩頭。“別站在外頭。身子還是單薄。小心著涼。”拉著她沿著甬通向堂屋裡走去。“你放心。皇上問我時。我不會亂說話地。京裡頭因著廢太子已經夠亂了。我便是實在忍不過。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讓皇上煩惱。再說。因為噶禮地彈駭被革了職二三品高官多了去。這回吏部三年大計。他也在皇上跟前。我這個三年未考滿提前入京述職地四品官還能撼得動他不成?”一邊說。一邊將齊粟娘扶入一字椅中坐下。
一字椅子上厚厚地墊著野羊皮毛氈,旁邊四角銅盆上罩著暖籠,齊粟娘坐在椅中,仰頭看著身邊的陳演,伸手抱住他地腰,偎入他的懷中,“難為你了……”
陳演摟住齊粟娘,柔聲道:“不難為,我還想安安生生和你過一輩子……”
半月轉眼即過,陳演帶著齊粟娘坐著官船,沿漕河北上,向京城而去。船到通州張家灣,齊粟娘眼見得一二百艘官船泊在官船碼頭上,擠滿當當,這些官船船頭皆豎著粉牌、門槍、羅傘,船後襬放藍呢、綠呢官轎,桅杆上扯著
旗,多是“兗州府正堂富”、“常州府學政李”之類、撫的官船另設碼頭停泊,遠遠看著,也是不少。
齊粟娘驚笑道:“竟有這許多?咱們怕是連停船的地方都找不到。”
陳演搖頭笑道:“如今這時節,只要能尋著理由,多是會進京城裡看看風向,哪裡又都是考滿述職的。”轉頭道:“小連,你出去說給他們聽,泊到客船碼頭罷。”
小連方要轉身,外頭便有衙役報了進來,“大人,齊府裡差人在外頭候著。”
安生從小船走上駁板,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樣兒,也不進艙,遠遠在船頭打千兒請安道:“小的給姑爺、姑奶奶請安。大爺差小的來接姑爺和姑奶奶。
”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這是大爺給姑爺的信。”
陳演從小連手上接過信看了,微微點了點頭,“你們大爺說得是,今日我們進京,就去江浙會館裡住。”
齊粟娘聽見竟是不去齊強府裡住,吃了一驚,待要說話,陳演在袖下輕輕握了握她手,她只得忍住。
安生領著十餘家人,七八個媳婦,將船上的行李、官轎、府臺儀仗搬上了候在碼頭上地三駕大車,齊粟娘坐了玉頂檀木皮圍暖車,陳演騎著馬,沿著官道,一路向京城而去。
齊粟娘坐在暖車中,沉吟半會,輕輕嘆了口氣。比兒勸道:“奶奶不用煩心,連奴婢都知曉這會兒京城裡亂得很,大爺不接奶奶家去住,全是為了奶奶好呢。”
“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心裡過不去。”齊粟娘悵然道:“哥哥嫂嫂雖是半年前才分別,但我好不容易上京城一回,為著這些爺,家裡不能住,倒要去會館裡……”她微覺氣悶,不由得伸手撩開了窗上的皮簾,初春寒氣湧入,齊粟娘頓時打了個噴嚏。
比兒一驚,還未來得及說話,陳演已是策馬走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