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就是問題。」同塵攤了攤手,「你從一開始就壓根不是為了天下公道,而是為了師父才接受的傳承試煉。師徒情誼,這也算身為『人』的私情吧,獬豸是什麼級別的神尊,它會看不出來嗎?它看出來了,但還是讓你透過了試煉,選了你當這個仲裁。它在這件事上是個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第246章 治人
唐榆皺了皺眉,很快復又舒開:「那不是因為沒別的人能選了麼?」
同塵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不管有沒有別的人選,哪怕整個仲裁院只剩你一人呢,你覺得堂堂聖獸會因此就湊合選個它原來看不上的,再把本源神力傳給他?人族有這個仲裁,或者沒有,能給它帶來什麼?獬豸都早不在此方天地了,人族就是鬧翻了天,舉族覆滅都不關它的事——說到底,昆涉祖師殞身後,這盟契還要不要傳下去、傳給誰,不過全憑獬豸自己的喜好而已。」
「你的意思是,」唐榆若有所思,「象徵著公正的獬豸……也會容許私心存在?」
他想起了傳承中自己以昆涉的視角體會的那段經歷,當時昆涉選擇接受獬豸神力也並非全然為了天下,最首要的只怕還是想保全劍宗。獬豸不可能不知道,但仍與他訂下了盟契。雖然最後劍宗還是散了,可散歸散,原先弟子幾乎都有了妥善的去處,沒有仲裁的安排大抵是辦不到的。
但這樣不就跟仲裁院賴以立足的「公正」相違背了嗎?
「我可沒這麼說。」同塵撇了撇嘴,看向遠方的山與雪,輕輕呵出一團白霧,「……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跟你不對付嗎?」
唐榆扭頭看他,不明白話題是怎麼突然拐到這裡的。
「同一輩的那麼多弟子,哪個不是三篩五選,靠著自己層層考核進的仲裁院?只有你,一開始就是由仲裁領著進來的,雖然後來也補上了考評,可……大家誰都知道了,你與其他弟子是不一樣的。」
「什麼就領進來了?」唐榆立即為自己叫屈,「我那時是跟著我家老頭過去的,就在外院逛了一圈,後來按規矩參加了選拔才掛上的弟子牌,我怎麼就不一樣了?」
同塵聞言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嗤,斜著眼瞧他。唐榆也不心虛,瞪起眼就跟他對著瞧,直到同塵覺得沒勁,先一步撇開目光:「記得我跟你是差不多同時進的仲裁院,起初只以為你是世家子弟才受到優待,還想這仲裁院也不過如此。後來知道了,你是師父俗世家中的外甥。」
「外甥又怎麼了?哪來什麼優待,他也沒因為這個就少罰我了。」
「是沒少罰,師兄弟裡受罰最多的就是你。」這點同塵不得不承認,「可你記不記得,仲裁院裡什麼時候都靜得跟墳地似的,只有你,天天上躥下跳的,不弄出點動靜就不舒坦。這回被罰完了,下回接著鬧,其他人哪來的這份底氣?」
「不是我有底氣,是你們太老實。」唐榆小聲反駁。他小時候可考慮不到那麼多,只是全憑性子做事,想著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去,這又靜又悶的地方他也沒有多喜歡——後來年紀越大,顧慮的也越多。
「是啊,誰像你沒心沒肺的,我們可還想好好留在仲裁院。」同塵望了望天,「不過……你在內院用火咒仿作煙花到處放,結果被掌書長老關了禁閉的那回,我聽見掌書去找師父抱怨了。師父說你是難得的無掛礙,賞也自得,罰也自得,萬事不掛心,身外無執念,天生就適合仲裁院。」
唐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動作到一半卻又放下了手。
「現在想想,我、和光,還有與時、舒捲他們確實太老實,太想留在仲裁院了。就跟師父說你『為了公正而公正』一樣,在師父看來,我們也差不多吧,當『留下』或『成為仲裁』成了一種執念時,反倒不如你的沒心沒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