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選擇從事基因方向的工作?”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前不久,被他剛毀過三觀的狐狸下士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不記得了。”他是真的不記得了,而不是單純地敷衍,“給你換了專業對口的崇拜物件……還記得你洛林表叔嗎?”
陶濛收起了嬉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記得,他是聯盟的英雄。”
聯盟的英雄……
——“他想做的,就是守護眼前這片盛世繁華。”
——“他說他寵愛楚璇到了上天,他說他愛著他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但是,楚璇卻不願在他困窘的時候俯下身段拉他一把,而他的族人,也拋棄了他。他……不被需要。”
可惜這位英雄算是被他的本家和他這個表哥逼上絕路的。
陶楨下意識地捂著胸口,一言不發地繞過陶濛,陶濛回頭看著陶楨的背影,忽然覺得他的背影好像不如印象中的挺拔,像是被時光灌上了厚重的鉛,但是待他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這只是錯覺。
照舊上樓向自己的祖父和父親問好,無可避免地討論到了“人道委員會”以及楚璇。這是人道委員會藉著大聯盟公主,向聯部、軍處研究所以及審判之眼打響的第一槍。
“陶楨。”陶父突然開口,“年後先別急著回玫林行省,這兩年,多回聯盟,這世道不太平。”
“是。”習慣性地收腳磕著鞋後跟,陶楨朝著兩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陶楨和家人的關係不能說是親暱,但是絕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水火不容,劍拔弩張。
人都很喜歡牽強附會,明明是“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故事,一定要附庸風雅地描述成“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風花雪月;明明是少年時某次的心血老潮,功成名就之後卻被事後諸葛亮的先知編排為“影響一生的舉動”。
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都覺得,陶楨會走上這條路是因為他的生母阮玲。阮玲在懷著陶楨的時候被“審判之眼”鑑定為病變人,一生下陶楨就被陶家丟到了玫林行省,當然她也不像外界說得那樣下場如何悽慘,只是換了個環境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代價是這這輩子都回不了聯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在陶楨很小的時候,她就因公殉職。
所以陶楨對她印像僅僅停留在長輩的描述和相片。他也不是劈山救母的沉香。
至於為什麼選擇基因預防這個專業,他真的是不太記得了。這場傷寒有些來勢洶洶,頭腦昏沉的同時還讓人有些缺氧,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陶楨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翻雲覆雨,陰柔詭譎,甚至不配當一個軍人。葉執也好,白珩也罷,哪怕是白琮也比自己有血性。
以精分的視角來看待自己做得這些事,他都會罵一句,“真不是東西。”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基因決定論者,還在上專科生的時候他對著自己的基因圖譜分析自己不喜歡吃芫荽的原因,無聊又可笑;他同樣是“審判之眼”的擁護者,“審判之眼”以最小的代價保住了最大多數純種人類的利益,它有種種弊端,種種缺陷,它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病變人類。
這些他都知道,他是“審判之眼”的改良員之一,他不但想改寫這個程式,還想做得更多。所以他發起了“特許者計劃”,這個計劃差點讓他的仕途到頭了,所幸最終柳暗花明,反而讓他百尺竿頭。
有的人,血氣方剛、俠肝義膽,用鐵血軍魂鑄就長城,就像白珩那樣恪盡職守的軍人;有的人,揹負不可承受之重,靠著強大的信念和理想捱過寒來暑往,春夏秋冬,深處泥沼卻仰望天空,就像葉執那樣的特許者,同樣值得人欽佩。
而他陶楨註定是這場烏托邦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