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到了外科。
然而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陳醫生的辦公室也沒有人。
她逮住一個護士就問:“請問你知道陳醫生在哪裡嗎?”
回答是:“陳醫生還在手術室。”
餘田田等了又等,可直到兩點鐘的時候又該上樓工作了,也仍然沒能等到陳爍從手術室出來。
下午的時候,餘田田心裡一直掛著陳爍。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拿起手機給陳爍發資訊:“陳醫生,手術做完了嗎?”
這一次,隔了五分鐘後終於收到陳爍的回覆:“做完了,出手術室的時候就聽說你滿世界找我,怎麼,想清楚要來找我幫忙做開顱手術了?”
餘田田在這頭哈哈笑起來,把手機揣進包裡,高高興興地去了二樓。
然而陳爍並不在二樓,護士說他已經下班走掉了,餘田田打電話過去,陳爍說他在天台。
餘田田只好又去天台找他,臨走前那個護士擔憂地拉拉她的衣袖,“那個,我覺得你今天最好別去招惹陳醫生。”
餘田田一愣,“怎麼啦?”
“今天他負責的那個病人……沒能下手術檯。”
餘田田這才後知後覺地記起,剛才電話裡的那個聲音似乎有些低沉。
他心情不好。
護士小聲說:“陳醫生比較不願意接受病人離世的事實,每次遇到這種事情,總是心情不好。你還是別去招惹他了,他脾氣本來就比較……”
後面的話到此為止。
餘田田點點頭,踏進電梯時卻還是義無返顧地按下了十二層。
陳爍在天台抽菸。
餘田田從來沒看見過他抽菸,這是第一次。
她走到他身邊,看見他還穿著那件白大褂,小聲叫他:“陳醫生。”
陳爍沒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餘田田本來有滿腔喜悅要與他分享的,想告訴他自己已經贏得了和張佳慧那場戰役的最終勝利,可是看見陳爍這個樣子,她的喜悅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想了想,她安慰他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已經盡力了,就不要苛求太多,這不是你的錯。”
陳爍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的有煙,還有他呵出來的水霧。
氤氳一片,竟然有些好看。
餘田田又說:“你是外科醫生,這種事情應該也見得挺多的,別不開心啦。要是每一次病人離世,你都這麼傷心,那還怎麼好好把下一場手術做下去呀?”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於事無補的話,卻字字句句都透露著對他的關心。
在她的一個短暫停頓下,陳爍終於開口。
他說:“我媽媽。”
餘田田豎起了耳朵。
“我媽媽就是在手術檯上大出血,沒能下手術檯就去世了。”
那是陳爍十七歲的時候,父母經歷了很多年的大吵小吵,終於在那個初春,母親因為又一場爭吵的爆發,哭著衝出了門。
陳爍和陳熹躲在書房裡沒出來,正處於叛逆期的陳爍戴著耳機,而陳熹抱著腿坐在地上,心情沉重地聽著門外傳來的爭執。
母親奪門而去的動靜傳入陳熹耳裡時,她著急地爬了起來,一把扯下陳爍的耳機:“哥,媽媽走了!”
陳爍只說了這麼多。
他忽然間止住了話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手裡的煙,沉默地看向了遠方。
餘田田想問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他媽媽為什麼會去世。
可是陳爍轉過頭來望著她,只一眼,她就一個字也問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因為更多的情緒都被淹沒在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