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茅(中)
這一夜,我睡得很累。
起床的時候,丹打著哈欠,一臉抱怨地說我昨晚老蹬她,這麼大的床,她竟被逼到了邊上。我看著她,只覺頭有些沉沉的,也不知昨晚到底做了些什麼,夢境紛紛擾擾,似乎曾出現了小寧的臉,還有……
垛場上的情景瞬間跳出腦海。
意識忽地完全清醒了,我的臉上熱乎乎的,怔了片刻,低頭把衣服穿起。
丹的動作比我快,我還在對付著衣帶的時候,她已經開門出去了。腳步聲未消失,卻又見她快步走了回來。
“姮,”丹面色微紅:“你夫君在屋外。”
手上的動作滯住,我驚訝地看丹。
“你夫君似在等你,快著衣裳。”丹催促道。
“哦。”我應了聲,正要加快速度穿衣,又突然頓住。
“丹,”我將指頭擺弄著衣帶,小聲地說:“輿若向你問我,你便說我尚在熟睡。”
丹愣了愣:“為何?”
我瞅瞅她:“不為何,就這麼說。”
丹疑惑地看我,片刻,點點頭:“哦。”轉身出去了。
室中復又安靜下來,未幾,我隱隱聽到屋外有人在交談,其中,一個低沉聲音在耳中尤為突出,凝神細聽,只覺心跳莫名的緊張。沒多久,那話音散了去,外面似乎再沒有動靜。
我定定地坐在床上。
想起昨夜的自作聰明,我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窘得想找地洞鑽進去。此時,也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姬輿……
“你夫君離開了。”丹走進來說。
“嗯。”我應道,片刻,抬眼看她:“他去了何處?”
丹瞥我一眼,說:“方才他問我你可起身了,我說未曾,須再等些時候。彼時辰也在,說昨日的黍米還未收完,便同你夫君去了田裡。”
我點頭,辰叫姬輿幹活一向很不客氣。這麼想著,心裡卻還是鬆了口氣,倒是幸好……
用過些粥食之後,丹問我要不要跟她去洗衣服,我說去。
出去拿起盛衣服的籃子,我發現姬輿的衣服也在,堆在我的衣服上面。
“這是你夫君方才拿來的。”丹在一旁道。
“哦。”我說。這小子倒是自覺……
清晨洗衣服的人不少,伏裡的婦女們聚在水邊,搗衣聲陣陣,水花飛濺。
我和丹找了個有大石的地方坐下,把杵和衣服從籃子裡拿出來。
姬輿的衣服挺多,衣裳和袴全在裡面,昨天觪把我們的行李送了來,姬輿估計把跟辰借的一身衣服都換了下來。
我將衣服泡在水裡,一件件地打。
“姮,”洗了一會,丹忽然開口道:“你夫君今日穿得可真好看。”
“嗯?”我手裡停了停,訝然看她。
丹的眼睛亮亮的:“你可知我今晨出去見到他時,好生一驚,那玄衣赤芾,稱得甚威武!”
“哦。”我淡淡笑了笑。想想,姬輿似乎挺喜歡玄衣,他穿玄衣的樣子我並不陌生,也的確是很好看的。
“說來,”丹繼續道:“你夫君也甚高大,辰的衣服著在他身上,竟是小了。須知辰母親給他縫衫時,曾怨了好一陣,說用布太多。”說著,她笑了起來,頰上泛紅。
我看著她,嘴角牽了牽,卻覺得自己笑得勉強……
這時,旁邊幾名婦女議論起什麼來,聲音很大,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人人的表情都嚴肅起來。
“何事?”我問。
丹轉過頭來,皺眉道:“她們說方才卜問,祭社犧牲不足。”
“哦。”我說。商人對鬼神的執著是出了名的,事事問卜,卜象上說祭社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