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們兩個都不肯做大司馬?”
皇帝慕容瑋還沒開口,太后和慕容評卻已經臉上作色。
兄弟倆原原本本把太原王的囑咐敘述了一番,殿中登時寂無一言。
皇帝呆了良久,問道:“太原、太原叔父所言甚有道理,不、不知他老人家有沒有合適人選提出來?”
“他老人家倒沒有提,不過我們弟兄私下商議,覺得吳王不論從才從親,都是最好的人選。”
皇帝又沉默了,太后的臉上,已是一片憤怒之色。
“太、太原叔父久病,朕、朕躬甚是不安,當、當往探望。”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瑋終於吐出了一句話。
“老臣命不久長,不知陛下將以國政託付何人?”
病榻上,慕容恪雙目含淚,緊緊握著皇帝的手。
皇帝已是淚流滿面:“朕、朕除了叔父,還、還能把國政交給誰?”
“可人都是要死的……”
皇帝突然哇地哭出聲來:“不,叔父不能死,除了叔父,朕、朕誰也不任,來人、來人!”他高聲喊叫著:“傳、傳朕旨意,大赦境內,朕、朕要親祭太廟,為、為太原叔父乞、乞壽!”
天子走了,是哭著走的。
慕容恪的臉色更加蒼白,甚至彷彿死灰的顏色,久久凝望著屋頂,一言也不發。
慕容紹不安地望著父親,不時呼喚著,慕容恪卻彷彿什麼也聽不見。
慕容楷疾步而入:“吳王凱旋,已朝罷天子,正回府中。”
慕容恪忽地坐起來,雙目炯炯有光:“快!快請吳王即刻過府!”
吳王靜靜地聽著,太原王一字一句地講著,屋裡再無第三個人,只有燭火的必撲之聲。
“就是這樣,先帝曾命我取帝位而代之,我沒有答應。”
太原王敘述完,已是喘息不止。
吳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兄長講這些,是……”
慕容恪一把抓住慕容垂的雙手:“我與先帝同母,先帝信用堅,朝中勳戚服,太后等雖驕暴,不敢有異,是以能盡臣節;賢弟雖才大功多,然名應圖禨,君憂主疑,縱得任用,必不能成功業,如此,大燕危矣!”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慕容垂一驚之下,登時大汗涔涔:“兄長要我……不可,萬萬不可!”
慕容恪雙目深沉,字字如鐵錘夯出:“兄非逼弟為反賊,兄受信用堅,不難做忠臣股肱;弟居嫌疑之位,如不行非常之事,終難有大補於國,弟自惜身名,當奈大燕祖宗族人何!”
慕容垂跪倒在地,已是泣不成聲:“弟不欲青史書名,曰大燕有反逆吳王,兄之意弟已周知,但此舉弟萬死不敢從命!”
慕容恪長嘆一聲:“唉,我知道你一定不肯的,也罷,也罷,你記住,如此大燕不久必亡,你既不肯行非常之舉以救亡,則定當為國惜身,以興亡繼絕為己任,銘之!銘之!”
慕容垂止住哽咽,揚手一掌,將手臂粗的蠟燭劈為兩截,燭火墜地,滿地星華。
“弟如負兄所託,有如此燭!”
“前面不遠就是鄴都了。”
慕容德感慨道:“唉,一別經年,又是秋糧登場的時候了。”
他轉頭看著慕容桓,笑道:“小侄兒出生至今還沒見過賢弟,怕是連爹也不認得了罷!”
慕容桓一笑,隨即斂容搖頭:“不管他們,回城交令後,我要先去探望太宰,他的病不知……”
話音未落,忽聽城中一陣鼓聲,輓歌哀樂,動地而起,漳水湯湯,彷彿也為之凝咽。
“不好!”
兩人齊聲大叫,縱馬往城門跑去。
鄴城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