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韓遠徑從來沒有見過的,她既發狂又發抖,屋子裡一切能活動的都讓她摔爛了,窗簾也讓她扯了下來,到最後,她居然俯下去啃樓梯扶手。
徐鐵成想上去拉,讓韓遠徑拉住,“徐總,當心她咬你。”
黎鐵成顧不得,仍然要往上衝,讓韓遠徑攔腰抱住。
“哈哈哈,哈哈哈。”滿屋子都是徐葳瘋狂的笑聲,忽然她靜了,從樓梯上滾下來。
“葳葳!”徐鐵成跑過去,抱起徐葳,她已經嘴唇發青。
“爸爸。”她伸手,去摸徐鐵成花白的鬢角,乾枯的眼睛裡現出了兩滴淚,在深陷的眼窩之中。
“爸爸,對不起。”
“葳葳!”徐鐵成抱著她失聲痛哭。
徐葳抬手指向韓遠徑,“你,過來。”
韓遠徑慢慢走過去。徐葳還有心思笑,雖然那隻不過是一點點的肌肉抽動,“你來抱我。”
韓遠徑皺了下眉,沒有動。
徐葳還是在笑,“你忘了我的遺言?”
韓徑遠蹲了下來,徐鐵成把徐葳遞給他。
在無數次廝打與反廝打中,他早知道徐葳只剩下了骨頭,但骷髏一樣的感覺,是在今天真真切切地才有。
那真是一具骷髏,魔鬼的骷髏。
恐懼讓韓遠徑不由得有些發抖。
徐葳卻伸開胳膊,摟住韓遠徑的脖子,“親愛的,我們邊結婚那天,你都沒有這樣抱過我呢。”她嘻嘻笑,“親愛的,和你相處,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韓遠徑冷冷地,“那希望你祝福我吧。”
“祝福?好啊,當然了。”徐葳欠起身,聚起嘴唇。這一次韓遠徑沒有拒絕,他猶豫了一下,低頭吻了一下那嘴唇。
恐怖頓時席捲了他的全身。
“嗯,我圓滿了。”徐葳闔上眼皮,喃喃自語。
韓遠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提遺言的事,他怕極了,徐葳的喜怒無常會怎麼樣。
徐葳忽然睜開眼,看了一眼韓遠徑,轉過頭,抓住徐鐵成的手,“爸爸,爸爸。”
徐鐵成忍著淚,“我在。”
“爸爸,你別哭。”
“嗯。”她也曾經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在幼兒園裡得小紅花,在學校裡爭第一名。自從她母親去世後,一切就都變了。
徐葳緊緊握住徐鐵成的手,像是要握斷了,“爸爸,別忘了,我的遺言。他和那個李……李樂桐永遠不能在一起。”
韓遠徑愕然,他怒喝:“徐葳!”
徐葳又瘋狂地笑了起來,聲音乾枯又刺耳。
這是她最後一次捉弄韓遠徑了。
她又成功了。
她不停地笑,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終於到最後,完全聽不見了。
她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唇翕動,韓遠徑拼命地湊上去聽,卻聽到她是在說:“原來,毒藥的感覺也這麼好。”
這是她最後一句話。
依然是毒品,卻把韓遠徑死死地釘在柱子上。
這是韓遠徑最不願回想的一幕。每當想起,就像墜入地獄一樣可怕。
“徐葳死後,我第一時間想回國。但三年的生活已經讓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敢回來,不敢嚇你。”韓遠徑像是石塑的一般,只有嘴巴在動。
“我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躲了半年。我拼命回想我們又前一起看過的書,我讓人給我買,我每天就是看那些書,用書的忘記來沖淡徐葳留給我的陰影。我甚至讓人去我們學校附近的餐館給我買我們常吃的菜,每一種都要二十份,我天天吃。我也瘋了。”
韓遠徑垂頭,淚水滑落。
靈魂抵給了魔鬼,要費多少力氣才能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