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的一幅畫,窗外松海滔滔,屋內紙墨飄香。
他的父親極具一種古代文人的風骨,高風亮節,視錢財功名為糞土,不可收買,不能動搖,有人說他孤高,說他頑固,說他不切實際。但他從不在乎,在他眼中唯真理是從。這自然在贏得愛戴的同時會得罪很多人。
當誣告事件發生時,顧修啟並無半分怯意,這樣的事情那些年不少,但他總是笑得傲然無畏,堅信清者自清。但隨著案件的調查,事情開始愈發詭異複雜,越來越多的不利證據指向顧修啟,並且言之鑿鑿。
顧意冬還記得有一個傍晚他剛跟喬落看完電影回來,父親一身白袍孤獨地坐在書房中,天色漸暗,卻不開燈,背影那樣的蕭索嶙峋。他心下一陣不祥,不由得走進去,父親聞聲回頭,面容上還有未褪盡的慷慨堅定。
他說:“爸,你怎麼了?這次很麻煩?”那時的顧意冬十九歲,已擁有了一定的敏銳性和洞察力,但畢竟想不到。顧父看著一表人才的兒子挺立在面前,笑得欣慰:“沒事。意冬啊,為父這一生上對得起天地,下無愧於良心,無怨無悔!願我兒也當如是!”
父親出事的時候他在學校,陳俞康沒命似的衝進寢室告訴他。他只覺一盆冰水兜頭扣下,一直冷到血脈深處。他不能想象他溫雅高華的父親被戴上手銬鋃鐺入獄的樣子!這是何等的折辱!他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終於覺得這次的不同尋常,心裡一陣慌過一陣,多恨自己的渺小稚嫩!
陳俞康和喬落彼時伴在他的身邊一直在安慰他,後來宋海聞訊也趕來:不會有事的,有這麼多叔叔伯伯在!他和喬落異口同聲地說:我爸他們怎麼可能讓顧叔出事?!
噩耗傳來得那樣快,完全不給人準備的時間,母親立時休克過去,顧意冬在接連的三張病危通知單中堅強起來,他別無選擇。
那時的他已經隱隱知道仇人就在他的周圍,否則誰能這樣精準、利落、不留痕跡地扳倒一名部級官員。他看向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懷疑。
他最好的兄弟賀遲聞訊風塵僕僕地趕回來,鄭重地拍著他的肩膀說:“意冬,你信兄弟這一次,這絕對跟我老頭無關。”那時鐘父還只是一個司長權責不大,賀父則身領一個大部委的部長之職,“意冬,這事咱不能自己扛著,你就跟我去找我爸!這事他要是不給整明白了,兄弟我把命賠給你!”
這案件調查了整整一年,那幾個誣告的人很快就供出了幾個合謀,都是一些慣常使用些不入流手段的跳樑小醜,供認說因為顧修啟冥頑不靈擋了他們財路所以設計誣告。
該辦的辦、該判的判,所謂的幾個主謀在賀家主持下都以誣告陷害罪——根據《刑法》第二四三條規定:犯誣告陷害罪造成嚴重後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國家工作人員犯誣告陷害罪的,從重處罰——從重判了十年。
可是顧意冬的心越來越涼。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幾個小官怎麼可能在當初取證的時候做得那樣的高深莫測如有神助,逼得檢察機關拖無可拖,只得先將顧父拘留下獄以致釀成慘案?
他悲憤於顧家蒙汙的世代清名,他心痛於母親癱瘓的下半身,但他的心這樣涼,是因為他看到了喬志國的意氣風發。是誰,這樣知根知底打蛇七寸正中要害?是誰,這麼瞭解箇中體系、瞞天過海庇下欺上推波助瀾?是誰,抵得住賀父鍾家的高壓調查,陣腳穩健?
可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鍾家無力動他,賀父更是避而不談,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說:意冬,主謀都已落網,讓你父親安息吧!
賀遲再次回來,與他並立在顧父的遺像前,他問:“你打算怎麼辦?”
那時的顧意冬早已心力交瘁,但他的聲音堅定,沒有一絲溫度和起伏:“他必須還。”
孤身站在賀家寬廣的客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