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一來一往的眼神,已是過了一招,下了戰書。在他心中,蕭遠不過是個像蘇良、趙儀一樣,常惹麻煩的混蛋;楚韻如永遠是個纖美純真,因困在深宮,所以不知世事的美麗女子而已。
所以一回首間,也只見楚韻如含笑立起對他說:“不如我們現在就先挑選各自的房間,該怎麼安排,怎麼擺設,都是要你拿主意的,馬車裡的東西,也該一一卸下來了。”
容若連連點頭,即時把剛才的沮喪忘去,幹勁十足地投入到佈置新家的工作裡,拉著大家出來東看西看,左瞧右瞧。
原本大家的確是等著這個一家之主做決定的,奈何容若,一會兒貪這邊殘荷聽雨意境佳,一會兒愛那裡瀟瀟翠竹自清奇,一會兒又喜此處柳葉青青水盈盈,一會兒又戀彼方依湖樓臺景色奇。那傢俬用具,一會兒叫人搬到東,一會兒令人搬到西。他是這也愛,那也愛,雙眼忙成十二分,指指點點,看得人眼暈。
好不容易挑中一處,又對房中擺設諸多意見,偏又品味不夠高,只顧著指手劃腳,全不知身後,楚韻如在暗笑,蕭遠在冷哂。
等到房中擺設全定了,他卻因偶爾隔窗一望,見前方一處角落,遊廊迴轉,樹木如蔭中一角黛色小樓,剎時又改變主意,喝令大家收拾起剛放好的傢俱,重又跟他找過去。
這一來二去,僕役被支使得團團轉,人人頭暈眼花,腳軟身疲,心中暗歎,這位爺的銀子果真不好拿。
蘇良、趙儀、凝香、侍月都還只是袖手旁觀,也覺得腳累身累頭累心累。
唯有性德全然不為所動,全程漠然而視。
只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性德一樣,完全不會有情緒波動。
縱然是楚韻如,一忍二忍三忍,忍無可忍,吸口氣咬牙再忍,還是忍不下去,直接把容若往花園裡推:“你太累了,先歇歇吧!剩下的事我來做。”
話雖說的客氣,語氣卻強硬得很。
容若還想爭辯,忽看到除性德外所有人嫌棄的眼神,自尊心大受打擊,摸摸鼻子,灰溜溜退回花園中去了,就在遍地繁花中席地一坐,信手抱起像雪球一般在花園裡滾來滾去的小叮噹:“讓他們忙他們的,我來陪你們。”
語氣明顯是在自欺,充滿了落寞之意。
恰此時,小精靈又飛到頭頂,轉著圈子喊:“我乃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古今中外蓋世無雙古往今來空前絕後聰明絕頂俊逸絕倫文武雙全英雄無敵風流倜儻情場殺手鬼見愁玉面郎君美男兒容若公子是也。”
平時這話自是奉承,這時聽了,卻如諷刺一般。容若抬起頭,對著小精靈大吼一聲,嚇得小精靈遠遠飛開,可憐的鸚鵡腦子裡說不定還在奇怪,為什麼平時一說這話,主人就高興無比,鳥食漫天亂灑隨它吃,現在卻忽然變了性子。
容若繼而又悶悶坐下來,開始還偶爾看看一干下人在楚韻如的指揮下井井有條地行動,但眼前時而有大雄汪汪叫,時而有殺手到處竄,還有小白兔乖乖不斷在他膝下滾來滾去要和小叮噹爭寵,小精靈又在頭頂飛來飛去,不時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容若漸漸也把煩惱忘去,開始和他的小寵物們玩成一團。
別人忙前忙後,累死累活,他卻好整以暇,在萬花叢中,追貓逗狗捉兔子,笑聲肆意地飛揚在天地之中,看得人眼熱心妒。
每個人無論手上在忙著什麼事,都會時不時偷眼去看他,看他肆意地大笑,飛揚的眉眼,看他笨手笨腳捉不到貓咪,而又跺足長嘆的懊惱,看他被小狗撲到身上,沒站穩腳跟,仰面朝天跌到草地上,卻還哈哈大笑。
於是,不管是什麼身分、什麼地位,不管是王爺還是皇后,僕役還是下人,是否另有使命,是否暗懷殺機,都在自己並不自覺時,偶爾地,無意識地,悄悄地讓唇角略勾,讓笑聲在最不設防的時候,輕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