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垂首低聲道:“七年來,再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奴婢聽說,自攝政王掃平舉國亂事回京之後,主掌政務,勸農桑,修水利,清吏治,嚴軍紀。國內幾條大河的洪水難以為患,百姓耕織忙碌,漸漸富足安樂,京城街上就連乞丐都很少看到。這兩年宮中少人手,在民間再也徵不到自願進宮的人了,只得把歷年一些犯大罪者的家人兒女充入宮中為奴了……”
容若心中惻然,也終於明白,楚韻如為何目有淚光了。正要低聲勸慰她,卻見楚韻如抬起頭來,眼中都是瑩瑩淚光,屈膝跪下去:“楚韻如不賢,不能高居後位,求皇上……”
容若只感莫名其妙,但看她落淚,竟覺得心中也有些生疼,急得要去拉她:“快快起來,有什麼事,咱們好好說。”
楚韻如只是搖頭,不肯起身。
容若拉不動她,一著急,乾脆也跪了下去:“好了好了,你要跪,我陪著你,行了吧!”
容若這舉動,嚇得殿裡殿外無數人,嘩啦一下子全跪下去了。
楚韻如也被容若嚇壞,驚道:“皇上要折殺臣妾,快請起來。”
容若總算找到對付她的方法,哪裡這樣好說話:“你先答應我,以後不許自稱臣妾,除非在正式場合不得不拜的情況下,不許動不動給我下跪,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否則下次你再跪我,我只好也跪還你算數了。”
這個威脅太嚴重了,要是皇帝真不分場合,當著別人的面跪還給她,還不把滿天下的人都嚇死。
楚韻如驚得連連點頭,急忙道:“臣妾……我答應陛下就是,陛下快起來。”
容若說:“你先起來。”
楚韻如愣了一愣,臉露為難之色。
容若哈哈一笑,拉住她的手:“好了,我們一塊起來吧!”
楚韻如垂著頭,不再反對,就勢與他一同起身,垂首道:“皇上,臣……我實在太慚愧了,我身為一國之後,卻只會傷春悲秋,只覺得自己受苦淒涼,吟幾句詩詞、彈幾首琴曲,便覺悲苦莫名,事實上,何嘗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傷。我從來沒想過,我眼前的這些人,每天跪拜在我面前,小心地服侍我,稍不如意,便遭責罰,他們所身受的苦難屈辱,實是勝我百倍。”
“而我,只是頤指氣使地對待他們,從不曾在意過他們的辛酸苦痛。凝香服侍我兩年,我卻少給她好臉色,就連她關心我,勸我多吃點,我也要呵斥她,我……我只當自己是天下最可憐的人,又哪裡知道,宮中每一個人,也許都有辛酸血淚,凝香的遭際之慘,民間百姓的悲苦,我這個皇后,別說是想,就連夢,都不曾夢到過。”
“我以前從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只是昨日,見了皇上對那兩個……”楚韻如不便多說行刺之事,便含糊過去:“我見皇上諸般苦心,從不因他們身分下賤而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回想我平日的作為,實在羞慚。今天才特意問了凝香過往,竟是受了這麼多苦楚。
她一人往事已如此悲涼,其他人怕也都有傷心過往。我不能憐惜他們,反時加懲處,實在無德。”
容若想不到她會有這樣的心胸,這樣悲憫的心腸,並如此愧悔以往的事。他心中感動,低聲安慰她:“韻如,不要太苛責自己。你也只得十六歲罷了,你自小是楚家的小姐,金尊玉貴,從不會接觸到下層的人,也不會瞭解平民百姓的疾苦,奴役僕從的悲傷。這不是你的錯,宮中其他貴婦,也一樣不會在乎這些事的。你說你待他們不好,充其量也就是罰罰跪,而且並不隨便給他們加罪名,若是換了別的女子,讓下人觸怒,怕是要動刑的……”
楚韻如卻搖頭道:“別的妃子可以不用想這些事,但我是皇后,君父國母,便是天下百姓的父母,豈可不思不慮,豈可這樣麻木不仁。
我現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