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說你還俗了？那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明白？”
“我就不明白。”她說，狡詰地一笑，調開頭去。將近九年了，她心中的怨氣早就散盡了。特別是她聽她母親文安道姑講，郭子嶽在殺了廣玄子那一夜，曾站在夾城的城牆上，遙望皇宮而目含淚水，低聲呢喃著春霞的名字，她更是徹底地原諒他了。如非這樣，她那公主的傲氣處女的矜持，又怎麼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聽說他在終南山中和趙歸真大戰，便情不自禁地飛掠而來？
郭子嶽走近她，低聲說：“還俗吧，春霞。我們歸隱江湖，離世人遠遠的，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去結廬而居。”
陽春霞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說：“崑崙公主呢？她怎麼辦？”她在心底深處，還要的是一個完整的愛情。
“我不知道。”郭子嶽沉吟半響，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崑崙公主。你要的不是一個完整的相愛嗎？可是……
我和崑崙公主已經成了親了，我能棄她而去嗎？”他苦惱地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甚至想不明白，當初那看上去極為自然的天作之合，究竟是不是有些粗俗？”
“甚麼？”她調回頭直視著他問，“天作之合還有雅俗之分？”
郭子嶽又無言以對了。他的氣功修為已達仙流，對通靈術是應該懂其法門的了。但他卻不知該怎麼對陽春霞說話，還象一個笨拙的大孩子，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心中的愛情。
而陽春霞，當初愛得那麼純真質樸，一無遮掩，一無彎繞，毫無半點做作；發生在她的愛情產生之前的他對王若蘭的愛，她忍受了。而崑崙公主的出現，卻是她無法忍受的。所以她在有可能和他成親的時候，卻反而削髮為尼了。並且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並不比靈質流動的王若蘭和麗質華現的崑崙公主醜半分的幽思麗容。她是故意揭開給他看的——春霞呀，你真的很醜嗎？—你那麼醜的臉也配郭公子愛嗎？不！原來你不醜。原來你是那麼美麗，美得令人心醉——活該這愛美嫌醜的登徒子失之交臂，活該這隻看得見外形美而絲毫不懂得心靈美的好色之徒後悔一輩子！“你說呀！你和崑崙公主的婚姻是粗俗的天作之合嗎？”她毫不放鬆地追問。
“是的。她們父子串通，要用美人計誘我說出趙王城的地下位置圖。後來佛帝殺了精絕國王，月亮成了孤女，宏道大師說龍捲風將我與崑崙公主捲上天空，已經肌膚相親，令我娶她。事情就如此簡單。錯就錯在我單戀若蘭，失去若蘭後，無法自持，偏又自以為勘破了情關，所以才那麼輕率，一半出於憐憫，一半出於賭氣，我和崑崙公主成了親。”
郭子嶽低聲說，感覺到遠處的戰團激戰正列，他瞟了一眼，看見趙歸真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左衝右突，傲氣十足，全沒將佛帝的五六十人看在眼中。他猛地回過頭採，直視著陽春霞說：“直到在少林寺羅漢堂一住十年，才知道只要人之軀體一息尚存，就根本無法棄絕‘情’之一念。每於練功之餘，想起我亡命江湖的所得之於你的種種照拂，心中就直想馬上到星宿海來看你，求你跟我一起走，去任何一個沒人的地方，一生一世相依為命。”
他不說了，說不下去了。熱淚從他的雙目中奪眶而出。他在其它武林人的心目中，已是地仙了，可他在情感上仍是一個赤子。
陽春霞低聲問：“那你為何不來？”
“你一下了變得這麼美，我怎麼好意思來？我若找到星宿海來，是為了那個心地美好的醜姑娘，還是為了一個倨傲的美公主？有時我真巴望你永遠是那麼姿色平常，永遠不要變得這麼美，那樣，我就可以找到星宿海來，帶你走——”
陽春霞笑了：“你以為你來帶我走，我就會跟你走嗎？”她說得很輕鬆，含著打趣，含著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