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可能的。雖然他知道管理員不常打掃廁所(由那些蒼蠅便可得知),但至少每天總會進來一、兩次檢查還有沒有衛生紙吧?就算這些都不提,那人死了總會發出氣味吧?儘管這裡的味道已經夠臭了,但死人的味道應該更臭更噁心。一定臭得很夠力。
&ldo;夠力?老天,你怎麼會用這個字眼。你從來沒見過死屍,怎麼知道味道聞起來如何?&rdo;
沒錯,但是他相信,如果那天聞到了他一定能辨別出來。用邏輯和規律來加以解釋,這個狀況一點也不奇怪。第一間廁廂裡的這傢伙,也許是外來的推銷員,也許是為史內匹&iddot;卡德寫曲的作家,反正是在大樓另一邊工作的。泰爾聽說,卡德最近正在從事編寫賀卡歌謠:
玫瑰正紅而常羅蘭正藍,
你以為我已死事實卻不然;
只是我寄的信和你同一時間!
真是垃圾,泰爾心裡想著,竟然嘲笑出聲來。剛才那個突然把門開啟衝進廁所、害泰爾嚇了一大跳的傢伙,現在已小完便,正在洗手檯前洗手。水聲突然停了,廚所裡獨留泰爾的笑聲。泰爾能想像下一個要進廁所的人在門口傾聽的畫面,猜想那個人一定會懷疑廁所裡有人留下笑話,要不就是牆上有色情圖片,否則就會認為裡頭有個瘋子在上廁所。說實話,紐約的瘋子還真不少,幾乎隨時隨地都能見到他們喃喃自語地走過,要不便是沒有理由地笑著……就像泰爾現在這樣。
泰爾又試想那個穿運動鞋的傢伙聽見他笑聲的反應。
突然間,他的笑意全消了。
突然間,他想馬上離開這裡。
不過,他也不想讓站在洗手槽的那個人看見他。那個人一定會好奇地打量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畢竟,會在上廁所時莫名其妙地笑出聲的人,總是不很常見。那個人總算離開了,皮鞋踩在六角形的地磚上,發出踢哩嗒啦的響聲出去了。廁所大門再度被推開,然後慢慢地合攏。這種門採用氣壓式鉸鏈,你可以猛然把門推開,但無法馬上把它關起來。&ldo;天啊!未免太安靜了!這傢伙為什麼都不出聲?一動也不動?&rdo;
這裡只有寂靜,厚重而平緩,就像死者在棺材裡所能聽見的聲音‐‐如果他們還有聽覺的話。於是,泰爾又不免開始懷疑這個穿運動鞋的傢伙是不是真的死了。去他的邏輯,他一定死了,天知道他死了多久,他就坐在那裡,如果你把門撞開,就會看見已枯乾的腐肉垂在大腿骨上,你會看見……
想到這裡,他很想大叫一聲:&ldo;餵!穿運動鞋的!你還活著嗎?&rdo;
但是,如果他回答的不是人話,而是咯咯嘎嘎的聲音怎麼辦?萬一驚動了死人,會發生什麼事呢?要是……
泰爾猛然站起來,提起褲子,按下沖水鈕,開啟廂門便往大門跑,一邊跑一邊拉上拉鏈。明知幾秒鐘後就會為這個行為覺得愚蠢,但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甚至,他連再往第一間廁廂門下看的勇氣都沒有。一隻漏穿鞋帶的骯髒白色運動鞋。還有死蒼蠅,好多蒼蠅。
&ldo;為什麼我上的那間廁廂就沒有蒼蠅?為什麼過了那麼多月,他還沒注意到鞋帶漏穿一孔?還是,他是故意這樣穿的,就像一些特立獨行的藝術家那樣?&rdo;
泰爾好不容易才衝出廁所大門。管理員剛好從一樓爬上來,以冷冷的眼光好奇地看著他。
泰爾匆匆向錄音室跑去。
&ldo;保羅?&rdo;泰爾叫道。
&ldo;什麼事?&rdo;傑寧先生回答,目光卻未離開混音控制檯的面盤。喬治正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