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這個故事是聽我爺爺講的。那村莊名叫鳳凰臺,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是什麼年代,只知道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鳥兒在村旁的小山林裡繁衍生息,品種之多,數量之眾,是他前所未見。鳥兒不圖發家致富,只想吃飽喝足,終日鳴唱。唱的歌類似現在選秀舞臺上的選手哼唱的調調,溫柔纏綿的腔兒,軟軟的,綿綿的,聽久了想瞌睡,可是忽然間又會尖尖的來上幾嗓子,嚇得你全身一顫,像把魂丟了。飛鳥在林間穿梭不停,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再飛到另一棵樹,時刻不敢靜下來歇口氣,只因下面有杆鳥槍試圖將它們殺個乾乾淨淨。鳥兒們團結一致,正面俯衝,側翼騷擾,背後突襲,用鳥糞向敵人發起還擊,可這個敵人實在狡猾,頭上戴著大沿草帽,身上披著密不透風的蓑衣,只把倆眼露在外面,槍對著天空,左一槍又一槍,彈無虛發,最後從樹叢鑽出來收拾鳥屍,清除罪證。他還爬到高高的樹杈上去拆鳥窩,毀鳥蛋,對鳥兒搞種族滅絕,既狡詐又陰險。這個人就是吉二。他不但打鳥吃,餓極了也跑到村子裡去打雞。大搖大擺提著鳥槍下山,見雞就打,碰鴨就殺,病鵝和老得掉皮的蛤蟆也不放過。每當他出現的時候,全村難免亂作一團,呼雞喚狗,大門緊閉,猶如見了瘟疫,人人色變。可是沒人擋得住他。得勝回朝的吉二自然是神色高傲,鳥槍提在手中,獵物掛在肩頭,扭著屁股走回山頭的小樹林。又夠他幾天吃的了!人們氣憤。可是又不敢向他興師問罪。
村南還有一條寬寬的河,從西邊來,到東邊去,遠的看不見發端,也不曉得終點。各家各戶的家族記憶中,這條河一直存在,未肥一分,也未瘦一尺,河水就這麼時刻不停地向東奔流著。河邊長滿了青苔,分佈著片片的灌木叢,裡面住著蛤蟆、昆蟲和蛇。它們互相餵飽肚子,和睦相處。河水中還埋葬了無數女嬰和動物的悽慘冤情,這是一段複雜的生態區,人和獸的屍骨不分,半夜走在這裡會感到背後陣陣陰風,腳步雜亂,可回頭又什麼都沒有。所以這條河被人叫做鬼河。鬼河上有一座百米大橋,大理石橋墩,水泥板橋面,寬約十幾米,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傑作。大橋對岸好像有一座城市,說是好像,因為它陷在濃濃厚厚的霧氣中,無法窺其形,描其影。所以這座城市在村民們看來若有若無,時有時無。傍晚還是有的,翌日清晨就不見,中午能看見,黃昏就成了片片虛無,只餘下蒼茫無際的廣闊的白,能夠吞沒一切活物和死物的蒼白的空洞。再到晚上,那白又成了肥膩的堅硬的陰灰色的油帆布,刺刀捅不破,烈火燒不透,鋪天蓋地遮掩過來,把鳳凰臺也包裹在裡面。
有人對此發表評論:或許吉二那小子可以看到,他住在山頂,登高望遠。這個判斷來源於他有次半夜上廁所,看到山上有一雙眼睛像兩盞探照燈,越過村子望向鬼河橋南的方向。透過層層迷霧,吉二也許看到了什麼。但這小子是不會對人講的,他只會佔山為王,為害鳥類,簡直就是梁山賊寇。 。。
第二節
爺爺的故事還包含這樣的細節:哭泣著的女嬰丟在河裡順流而下,悲傷的母豬綁上石塊沉入河底餵魚。但是沒過多久,死掉的女嬰逆流而上回到原處打轉轉,而母豬四腳朝天,浮上河面游泳。說明那時候的雌性動物活得很慘,女嬰生下來就要被扔進河裡餵魚。不過不是所有的女嬰都要去死,而是集中起來在河邊進行抽籤。爺爺說:一簽定命。抽到活籤的留下,抽到死籤的立刻見閻王。母豬還好一點,被處死的是那些不能生育的和長了病的母豬。總體來看,它們比女嬰的地位要高一點,不必以抽籤決定生死,只要身體健康,就能呆在豬圈好吃好喝,直到被人吃掉。女嬰和母豬並不甘願這麼受欺負,她們做了無聲的抗議,從下游跑回上游,從河底浮上河面,把村民們嚇個半死。對屍體來說,能做到這一步真是不易。
對於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