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傅珺的姿容,另又換了一匣子海棠紅的,順手又將她自己親自畫圖打製的兩隻點翠螺鈿簪子也賞了傅珺,只說是她戴著好看。
送出去的禮物收回來,再換個新的填上,這樣的事若換了別人來做,多多少少會有些不自在,可孟清卻做得無比自然,其態度之灑落從容,讓傅珺大為感佩。
自這簪子始,兩個人似是找到了共同語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來,而越聊下去,傅珺便越是驚奇。
孟清雜學竟是極繁,合香、制箋、打首飾、作風箏、造胭脂水粉、養奇花異草,乃至於飛鷹走狗、相馬觀魚,舉凡這世間有趣好玩之事,她竟是無一不通。
傅珺對這些雖所知不多,可她平素喜歡看各類雜書,又是過目不忘,因此在孟清眼中,這位勇毅郡主博聞強記、所學甚富,兩個人聊得異常合拍。聊到興起處,孟清當即便拉著傅珺要去看她養的鷹,還是一旁的嬤嬤好說歹說給止住了。
第657章
命婦入宮是有時辰定規的,孟清與傅珺這一聊就是半個時辰,郡主娘娘待得時間太長,已有逾制之嫌。
孟清這才作罷,面上悻悻地,倒像個孩子生氣了一般,末了又拉了傅珺的手叮嚀:“得了空兒便進宮來玩兒,本宮這裡旁的沒有,好玩兒的東西最多,下回你來,本宮給你瞧瞧親打的點心模子,有好多花樣兒呢。”
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傅珺歡喜之餘,又覺皇后娘娘能做到她這樣兒,著實也是一種境界了。
不由自主地,傅珺又想起了許慧。
自與靜王同去登州就藩後,傅珺寫了無數封信過去,卻只收到過許慧的一次回信。
那是一張短箋,箋上只寥寥數語:“汝在彼,吾在此。兩相或忘,各自安好。無復往還,勿以為念。”隨箋附上的,還有一頂微有些泛黃的兔毛小絨帽。
那是傅珺兒時用物。她記得,王氏去逝時那個大雪的深夜,她去靈堂拜祭,許慧親手將這頂小絨帽戴在了她的頭上。
時至今日,記憶中那柔軟的觸感似猶摩挲於發頂,而那個溫暖而又慈悲的懷抱,亦似仍輕擁著兒時的她。然而此時此刻,傅珺卻深知,許慧與她,已經再也無法回到當初了。
人事皆非、風景殊異。如今的許慧,有了血脈相連的親生骨肉,亦有了她必須以一生守護之人,傅珺的去信。於她而言或許便是一種負累。畢竟傅珺乃是當朝重臣之女,又有郡主身份,還是手握重兵的武將之妻。無論從何種層面看,許慧與她之間,還是撇清關係為妙。
藩王,本就深為君王所忌,許慧此舉是為了靜王,亦是為傅珺好。
坐上回府的馬車時,傅珺的心情仍有些悵惘,也不知是為了音訊沓然的許慧。還是為了獨守深宮的孟清。
她們先後貴為皇后。是或者曾是這大漢朝最尊貴的女人,可即便如此,強加於她們身上的桎梏卻仍舊堪比囚犯。
縱觀整個大漢朝,只要生為女子。便再是富貴榮華。亦終逃不過依附於男人的命運。而在封建君權的滾滾車輪之下,多少女子便是在無聲無息間,枯守於狹窄而逼仄的後宅。毫無意義地消磨掉了一生。
一剎時,傅珺只覺得胸口憋悶、呼吸困難,那種壓抑感無形卻又厚重,讓她如同置身於水底,心中焦躁愈甚。
帶著滿腔未名的情緒,傅珺回至了溫國公府。
孟鑄一早便等在了外書房,傅珺回府之後,便有管事將她請了過去,在外書房中,她便一五一十地將孟清的原話轉告給了孟鑄。
似是受到傅珺低落的情緒感染,聽罷她的話,孟鑄神色微黯,沉默良久之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也未多說什麼,便揮手叫傅珺出去了,他自己則轉身去了瑞錦堂。
在瑞錦堂緊閉的門扉之後,並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