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羊欄村老熊家的三兒考上美國留洋生啦,到了美國一年,就娶了個金頭髮藍眼睛的美國女人,照片都寄回來了,老熊揣著那張照片,逢人就炫耀。〃
第49節:交通監理站
〃人家老祖宗的墳塋坐在好風水上啦!〃四叔說。
高羊想起了母親的墳塋,那是塊高地,北面是小河,東邊是大渠,南邊能望到小周山,西邊是一望無際的平川曠野。他又想到剛出生兩天的兒子,這小子生就一個大頭。我這輩子是出窯的磚,定了型了,娘佔住的風水寶地,也許能在她孫子身上使勁,這小子沒準能成個大氣候!
一輛拖拉機大開著電燈,從他們的車邊呼呼隆隆地開過去,車上拉著裝得像小山一般的蒜薹。他們催促牛驢,顧不上閒扯了。
二
日頭冒紅的時候,他們的車臨近了鐵道。這期間,早有幾十輛拖拉機跑到他們頭裡去了,車上拉的都是蒜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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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一道塗著黑白二色漆道道的長木槓子攔擋在鐵路的北邊,在他們車後,蜿蜒著一條由牛車、驢車、馬車、人拉地排子車、手推車、拖拉機、汽車組成的車馬長蛇,四鄉的蒜薹都向縣城彙集,一派豐收景象。紅日剛露半個臉,紅得有些黑氣繚繞,日上半竿處,籠罩著一塊華蓋般的白雲,白雲的下半部被染得淡紅。四根鋥亮鐵軌東西向橫臥著,一輛冒著白煙、發出震天呼嘯的綠皮火車從西開過來,一個個車窗飛速滑過,車窗玻璃上貼著一些擠扁了的浮腫胖臉。
橫木杆子下邊,站著一個手持紅綠雙色小旗的中年男人,也是浮腫著胖臉。吃鐵路飯的高階人是不是都浮腫著胖臉呢?高羊暗中猜想著。火車馳過去了,地皮還在顫抖。火車的鳴叫高音撕裂,嚇得小毛驢渾身戰慄。高羊把捂住驢眼的雙手拿開,看到那個打小旗的鐵路員工搖著一個把柄將長木杆子升起來。杆子還未升到應有的高度,車輛就迫不及待地往前湧。道路狹窄,僅容兩車比肩而行。高羊眼睜睜地看著許多輕便的人拉地排子車、腳踏車,從他和四叔的驢車牛車旁擠過去。過了鐵路,是一個大上坡,坡上的道路正在維修,鋪著齜牙咧嘴的亂石,堆著黏土與黃沙。坡上的車輛都在痛苦地顛簸著、掙扎著,所有的車伕都從車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拉著牲口的韁繩,控制著車輛。
四叔的牛車依然在前。高羊看到四叔遍身冒白氣,面若黑鍋底,側著身,左手牽著牛韁,右手持著一根樹條子,嘴裡嗚嗚啦啦地叫著,樹條子搖晃著,但並不打下去。花母牛的頭昂著,嘴巴里嘟嚕著白色的泡沫,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牛蹄可能被亂石扎得奇痛,母牛的腰擰成一條蛇。
一輪紅日頭,兩塊破雲彩,這是此刻天上的部分景象。一條爛公路,萬輛蒜薹車,這是此刻地上的部分景象。高羊從沒經過這麼大的場面,心裡有些發慌。他雙目不敢斜視,緊盯著四叔後凸的腦勺子。小毛驢像跳舞一樣走著,尖利的石頭片子已把它的左前蹄上的彎曲處豁開了一個血口子,黑血滴在白石片上,晃來晃去的車轅杆時而把毛驢別往左,時而把毛驢別往右。高羊也顧不上可憐它,反而毫不客氣地催著它。後車咬著前車的尾巴,前車咬著更前車的尾巴,大家誰也不敢怠慢,生怕被那些不拉人屎的傢伙見縫插了針。
他聽到左邊一聲爆響,好像炸了一顆手榴彈,毛驢和人都吃驚不清,不由自主地打幾個哆嗦。歪頭去看,見一輛地排子車爆炸了輪胎,紅色的膠皮內胎翻到黑色外胎外邊來。拉地排子車的是兩個姑娘,一個大點,一個小點。大的頭像一節圓木,滿臉斑痕,活像樹皮;小的是白淨面板,瓜子形臉龐,只可惜瞎了一隻眼。他短暫地感嘆著:真如瞎張扣說的,貂蟬是絕色美人,臉上還有七個淺皮麻子,可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那兩位姑娘看著破輪胎,手足無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