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思索著什麼似的,緊皺著雙眉,半晌,才仰起頭來,說道:“阿爹,孩兒沒有進入禁區。”
“真的沒有進入?”姜馬頭臉色稍霽,心裡對阿一的話倒也信了幾分。那禁區是何等地方,別說阿一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是十幾個好獵手,進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條。十里村村民雖然依山而生,可莽莽大山,連綿數千裡,十里村村民們能進入討生活的,除了山腳,深山中也只有十里的獵區。否則,柏氏也不必立下不許外姓與柏氏爭利的規矩了。沒有人知道是誰劃立的禁區和獵區,只是十里村代代相傳,深山中,除了獵區之外的任何地方,凡十里村村民都不許踏足其中。姜馬頭年輕的時候也曾親眼見過有外姓人偷偷進入禁區,想要獵取獵物,可進去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一個。阿一第一次從山裡拿回獵物是在兩年前,兩年前他才八歲,八歲的孩子進入禁區,絕對是有死無生,又怎麼能直到現在都好好的在他面前。
“那狍子怎麼來的?不許說謊。”就算阿一沒有進入禁區,那些他拿回來的獵物還是來歷不明。只出沒于禁區和獵區邊緣地帶的狐狸,怎麼可能那麼巧,每年冬天都會出來獵取食物,還每次都被阿一撞上。狐狸這種生靈,雖說力量沒有獅虎豺狼大,可速度還是很快的,阿一雖然身體強健敏捷,卻畢竟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從狐狸的嘴裡搶到食物?除非,那獵物是狐狸自己送給他的。想到這裡,姜馬頭自己都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
“是狐狸送的。”阿一的回答讓姜馬頭差點背過氣去。還真是狐狸送的?那狐狸又為什麼送獵物給他家阿一?這樣的說辭姜馬頭完全接受不了,他打獵這麼多年,別說見,就是聽都沒聽說過還有白送獵物給人的野獸。
“還敢撒謊?”姜馬頭的臉上泛起了潮紅,顯見得動了真怒:“狐狸為什麼送獵物給你?難道你是狐王?還不快說實話?非要阿爹打你才肯說嗎?”
“阿爹。”阿一勇敢的抬頭直視姜馬頭憤怒的眼神,挺了挺胸,道:“獵物真是狐狸送的,阿一沒有撒謊,不過,阿一答應了不對任何人說出原因,也包括阿爹和阿孃,那阿一就應該說到做到不是麼?這不也是阿爹一直告誡阿一的麼?”
“你答應?你答應了誰?”姜馬頭的臉色又變了,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一陣興奮,看向阿一的眼神也熱切了起來。若事情真像他想象的那樣,那他姜氏一族的出頭之日終於可以期待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穩了一下心情,緩和了口氣,對阿一道:“好了,你起來吧。重信守諾是對的,阿爹不問了。不過阿爹還是要囑咐你,你是阿爹阿孃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們姜氏延續血脈的希望,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保證自己的安全。阿爹知道你孝順,可你要記住,保全你自己,才是對阿爹阿孃和姜氏一族最大的孝。”
見姜馬頭不再追究了,阿一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又爬回炕沿,看著已經涼掉了的,結了一層白油的肉湯,小心的舔了舔嘴唇。
“去把這湯熱一下吧。”看著阿一的饞樣,姜馬頭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轉頭對阿一娘交代著。
深夜,一燈如豆。
阿一娘坐在炕上,在燈下縫補著阿一被撕扯爛了的衣服。阿一已經睡著了。這樣的天氣,像阿一這麼大的孩子,躺在暖和的炕上,一會兒就睡的沉沉的像一頭貪睡的小豬。
姜馬頭也沒有睡。昏黃的燈光一明一滅的,讓他的臉色也顯得陰晴不定。他俯身看了看躺在他身邊的阿一,又抬頭看了看在他另一邊縫紉的妻子,驀然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還在為狍子的事煩惱?”阿一娘咬斷線頭,把手裡縫補好的衣服疊整齊,擺放在炕頭。
姜馬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嘆道:“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剛生下阿一剛滿月的時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