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跟奴婢一樣,自幼淨身進的宮,在陛下還未登基時就伺候在旁了。”馮吉感嘆道,“仔細一算,乾爹跟在陛下身邊也有五六十年了。”
倆人正說著,養心殿的傳喚便過來了。
老皇帝方才醒了,這會兒要傳見鍾宴笙。
鍾宴笙起身,路過鏡子時,腳步倏然一頓。
他的外袍慣來都是月白色、竹青色,抑或雪青色一類的淡雅顏色,要麼就是比較鮮麗的赤紅色翠青色。
時隔四十多年,當年宮裡的老人,除了田喜之外,恐怕幾乎全死光了換了一批,加之順帝時的許多事又被人刻意抹去痕跡,關於康文太子的資訊流傳得並不多,不過蕭弄手底下的人還是探到了一些關於康文太子的訊息。
康文太子喜歡穿白色的衣裳。
鍾宴笙心尖忽然一動,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脫下身上雪青色的袍子,扭頭朝外
() 面吩咐:“馮吉,給我拿一套白色外裳來。”
馮吉愣了一下。
陛下不許給莊妃娘娘哭喪,小殿下剛回京就得知這個噩耗,又因為陛下的態度不能顯露出來,是想穿白衣裳,暗暗戴孝嗎?
覺得自己八成是猜準了的馮吉不敢多言,利落地去找了鍾宴笙要的白色衣裳,送了進來。
鍾宴笙很少穿這個顏色,披上白色繡金邊的錦衣,朝鏡子裡看了看。
鏡子裡身量纖長的少年容色漂亮,衣潔如雪,襯得眉宇多了點清冽的秀麗,眉目沉靜下來微微帶笑的樣子,頗有幾分光風霽月的翩翩風度。
因為鍾宴笙剛回宮,秋季的衣裳還沒來得及量體裁做,這衣服是馮吉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舊款,本來還擔心會過了時,見狀讚歎道:“小殿下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鍾宴笙望了會兒鏡子裡的自己,抿抿唇,沒有應聲:“走吧,去養心殿。”
鍾宴笙剿匪大獲成功,添了一筆政績,德王自然是最不爽的那個,急吼吼地帶著安王衝回了宮,鍾宴笙跨進養心殿的時候,書房裡正熱鬧著,不僅德王在,連蕭弄也在,還有幾位被叫過來議事的朝臣。
他動作比鍾宴笙快,回府交代完事情,換了身衣裳就進宮了,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茶,看上去已經跟老皇帝回完話了。
鍾宴笙跨進書房的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朝他轉了過來,包括正在被田喜伺候著喝茶的老皇帝。
少年人一身翩翩白衣,顯得文和雅靜,和往日不太一樣。
那一瞬間,鍾宴笙察覺到,田喜侍茶的動作停頓下來,老皇帝的瞳孔也劇烈地收縮起來,那雙渾濁的眼底竟然透出了幾分驚駭之色,彷彿白日見鬼般,枯瘦的臉皮也跟著抖了一下。
他刻意頓了頓,斂容跪下行禮:“見過陛下。”
除了蕭弄和鍾宴笙,以及伺候在老皇帝邊上的田喜之外,沒有人察覺到老皇帝方才剎那間的表情。
隔了會兒,上面才傳來沙啞蒼老的聲音:“是小十一啊……起身罷。”
鍾宴笙手心裡微微發汗。
果然,老皇帝心中有鬼。
康文太子,就是那隻飄在他心底幾十年的鬼影。
蕭弄是最熟悉鍾宴笙的人,見他換了身以往很少穿的顏色,又捕捉到書案前老皇帝與田喜瞬間的破綻,心底差不多就知道鍾宴笙的目的了。
小傢伙現在變得鬼精鬼精的,就是有點太冒險。
先太子因為與康文太子的相像,被老皇帝逼瘋發瘋,以逼宮自保,鍾宴笙與先太子相似,現在又與康文太子有幾分相似……老皇帝指不定會做什麼。
鍾宴笙假裝沒有看到蕭弄,目不斜視地起了身。
經過十八年前的血洗,朝中剩下的舊臣不多,站在書房裡的朝臣都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