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就欲向門外跑去,鬼厲衝著他的背影,嘶啞著聲音問道:“小師父,請問一下,這裡乃是何處?”
那個小和尚回頭一笑,面上神情頗為天真清秀,微笑道:“這裡?這裡當然就是天音寺了啊!”
天音寺!
鬼厲一下子呆住了,如被驚雷打中。那小和尚一路小跑跑開了,想來是去叫人的,只剩下鬼厲一個木然躺回床上,心中混亂無比。
天音寺……
他心頭驚疑不定,但不知怎麼,卻另有一番苦澀之意,從深心之中泛起。
天音寺……天音寺……普智……
遠處隱隱傳來說話聲音,同時有幾個腳步向這間禪房走來,有人低聲向那個小和尚問些什麼,那個小和尚顯然年紀不大,天真活潑,笑聲不斷地回答著。
不知怎麼,聽著那些問答,鬼厲竟一時出了神,不去想現在自身處境,也不想往日仇怨,此時此刻,他突然竟無端羨慕起了這個平凡的小和尚了。似他這般天真活潑的樣子,或許還不知人世有苦楚仇恨吧?
年少無知,卻反而是我們這許多年來,最感幸福的日子嗎?
腳步聲嘎然而止,就在門外,有人對小和尚道:“你就不用進去了,不如你現在就去後院通報給方丈大師,就說張小凡施主已經醒來了。”
小和尚笑道:“也好。不過法相師兄,你可是說好了要教我修習大梵般若了,這可不能反悔。”
門外那人笑道:“小傢伙,恁地貪心,快去吧,我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
那小和尚顯然十分高興,呵呵一笑,蹦蹦跳跳去了。木門開處,啊呀聲中,彷彿有人在門外停頓了一下,深深呼吸,然後,走了進來。
果然便是法相,跟在他身後的,還是那個高高大大的和尚法普。
一身月白僧衣,白淨臉龐,手中持著念珠,法相的模樣,彷彿這十年間沒有絲毫變化。只見他緩緩向鬼厲躺著的木床走來,待走到床前,眼光與鬼厲視線想望,兩個人,一時竟都沒有了話語。
房間的氣氛,一時有一些異樣。片刻之後,法相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合十向鬼厲行禮道:“張施主,你醒來了?”
鬼厲眼角抽搐了一下,忽地冷冷道:“我不姓張,那個名字我早忘了。”
法相面容不變,只望著鬼厲,過了一會輕聲道:“用什麼名號自然是隨你自己的意思,只是,你若連姓也不要了,可想過對得起當年生你育你的父母麼?”
鬼厲臉色一變,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法相也沒有怪他的意思,他與法善二人,看著這個被天下正道唾棄的魔道妖人的時候,眼神中竟完全都是和善之意。法善從背後圓桌旁邊搬過兩張椅子,放在床邊,低聲道:“師兄請坐吧。”
法相點了點頭,在椅子上坐下了,看向鬼厲,道:“你現在身子感覺如何?”
鬼厲不用他問,其實早就暗中檢視過自己身體,原先胸口被重創至骨折的肋骨已經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繃帶綁住,顯然是幫助固定著,至於肩上那許多皮外傷,也一一都被包紮完好,傷口中雖然不時傳來痛楚,但隱隱亦有清涼之意傳來,顯然傷口上敷了極好的傷藥,才有這等療效。
法相見他沒有回答,也不生氣,微笑道:“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幫你把斷骨接好,其他皮外傷並不嚴重,只是你內腑受了重創,非得細細調理方能完好,也虧得你身體強壯,否則縱然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樣重傷之下,只怕也是不免。”
他頓了一下,又道:“剛才我那個小師弟也和你說了吧,此處便是天音寺,你在這裡除了我們寺中少數幾個人,天下無人知曉,所以很是安全。你只管在這裡好生養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