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冰涼。
棺槨擺放得很高,許娘子不知從哪裡尋來一方小凳子,將傅珺抱了上去。傅珺便踩著凳子,探了身子,去看那敞開著的棺槨。
原來,她的孃親,已經是唯有這樣才能看得到了。
很快的,再過上幾天,就算她踩了再高的凳子,爬到更高的地方,她的孃親,也再不會出現了。
傅珺微俯著身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王氏。
王氏的睡姿很安詳。雙手合攏,安靜地放在小腹上。長髮挽作望仙髻,插戴著她最喜歡的那根青玉長流蘇簪子。那雙如秋水長天般的眸子,而今輕輕闔著。天水碧的長裙鋪散在她的腳面上,宛若一泓秋水。而王氏蒼白的面容,便是這秋水上飄浮的一片花瓣,無力而又單薄。
傅珺將手輕輕覆在王氏的手上,指尖的涼意似一柄寒冰利刃,沿著手指漫溢襲來,掠過她的身體,穿透她的心臟,最後刺進了她的眼中。
她閉上了眼睛,臉上一片冰涼。
原來,哀怮是沒有聲音的。就像人在最痛的時候,不是會哭叫,而是會昏厥一樣。她此刻的心碎與哀痛,也是發不出聲音來的,除了一滴滴落下的淚水,她連一絲聲音都哭不出來。
傅珺不知道自己這樣了多久,甚至也不記得,許娘子是如何抱著她,重又穿過那黑色與白色交織的世界,回到了她的房間。
當她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黑白世界出神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只有雙眼微微生疼。
她長久地望著窗格外的那方庭院,久得連傅珺自己都以為,她已經變成了一尊雕像。
在她的周圍,景物不斷地變幻著,身邊的人來了又去。一些人對她說話,一些人擁著她哭泣,還有另一些人,打從她的身邊經過,陌生得宛若過客。
傅珺像是走在一道時光的長廊裡,廊外歲月轉換,而她在廊中恍若未覺。時間被心境模糊了,光陰變成了一段又一段光影,破碎得難以拼湊出完整的畫面。
彷彿只是一恍眼的功夫,窗外的木樨樹便已褪去了殘破的白燈籠,抖落掉了滿身的雪意,在一陣暖似一陣的風裡,輕輕搖曳著它的枝椏。當傅珺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窗前,已是一脈柔和的新綠。
溫暖的東風自南方而來,攜著淡淡的潮氣,拂過她的面頰。一切白色的事物皆被換成了素色,石青、灰綠、繭色、黑色,這重疊的顏色佈滿了廊前簷下,也佈滿了傅珺的房間。
第113章
人間四月,草木芳菲。四時節序,依時轉換,從不會因人的心境而改變。而漫漫流去的光陰,究竟是無情還是多情,傅珺也計算不清。
便在她坐在窗前發呆的當兒,青蔓正在打點著行裝,將最後一些散碎的衣物,收拾進一隻蔥白色細綢包袱皮兒裡。
“姑娘別總在風口裡坐著,當心著涼。”青蕪走過來輕聲地道,順手將窗屜子關小了些。
傅珺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多寶閣上,從架子上取了只青花圓瓷壺,一面向外走一面問道:“東西都帶齊了?”
“回姑娘的話,都帶齊了。”青蕪跟在傅珺身後道。
傅珺點了點頭,出門行至東角的花壇邊,將壺裡的水澆在那株灑金秋海棠上,細聲道:“記得將花兒也帶著。還有,叫沈媽媽來一趟。”
“是。”青蕪應了一聲,悄然退了下去。
傅珺細細地給花澆著水,思緒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她的生活幾乎是大變了個樣。
王氏喪事後不久,沈媽媽便尋了個空兒,將王氏的嫁妝單子交予了傅珺。直到那時傅珺才知道,她的孃親竟給她留下了近三十萬兩銀子的嫁妝。僅莊子便有五處,田畝、鋪子等亦有好些,還有存在滙豐票號裡的五萬兩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