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卻讓他明白,他的心早就已經在她身上了。京城那個王爺的虛位,勾心鬥角的兄弟之情,疑忌不斷的父子之間已無親情可念,他又有什麼放不下呢?他甚至早已厭倦,深深厭倦。
至於他京城的生意,也不必要長駐京城,抽時間打理就好了。
明天,他就去告訴她,他已經想好了。他留下來。
對,他決定留下來,說是補償也好,說是眷念也好,想到她說:如果明天,你還是覺得你可以放得下,會留下來,那我雲霄,也願意接受你是我的夫君。他心中竟有一絲按捺不住的激動。
品蘭閣,月色如銀。
院中的花盆裡,幾株蘭花靜靜開放,幽幽吐香。
院中的空地上,雲霄已經換回女裝,男裝的她肩窄腰細,顯得瘦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女裝的她卻嬌俏嫵媚,豐潤婉約。
她獨自站在那裡,夜風款款溫柔,撫著她的面頰和髮絲,她卻對著那彎皎月,神情莫測。
一個聲音輕輕一笑,道:“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雲霄臉上一熱,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來,不滿地道:“爺爺,哪有你這樣取笑人的?我只是在賞月!”
雲重山笑道:“好好好,是爺爺老眼昏花了。我的霄兒心如琉璃,不墜凡塵,豈會為誰煩惱為誰費神呢!”
雲霄道:“爺爺,還說呢,晚飯的時候,我可是被你擺了一道。事先也不通知我,嚇我一跳!”
“是嗎?”雲重山捋須呵呵笑道:“傳聞雲霄公子聰敏機變,冷靜沉穩,爺爺不大相信,所以想試一試來的。看來江湖傳聞不大可信!”
雲霄無語,商場那些事,也就那麼回事,那些人與她毫不相干,不要說冷靜了,就是山崩於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能一樣嗎?此人非彼人,怎麼能一概而論呢?
雲重山和孫女說笑幾句,到底還是關心,問道:“霄兒,爺爺是不希望你一直逃避下去。凡事見面說開了反倒是好,也免了互相折磨。不過,爺爺一定以你的意思為準,如果你從此不想見他,我也不會勉強你,你真的決定斬斷和他之前的情緣了?”
“什麼?”雲霄愕然,斬斷情緣?她什麼時候這麼說過?
雲重山道:“你把他扔在廳裡自己跑了,難道不是決定不再理他了麼?”
雲霄道:“沒有,突然見面,我不希望我們在不冷靜的時候做決定。我已經說了,他回去客棧考慮一夜,冷靜冷靜!”她臉上突然飛紅,卻仍是大大方方地道:“明天他要是還想留下來,爺爺,可能到時候,你要嫁孫女了!”
雲重山哈哈笑道:“好好好,爺爺也盼著咱們雲宅能早點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大喜事!”
雲霄狡黠一笑,道:“爺爺您也別高興太早,要是他考慮一夜,覺得放不下,不來了,您可就白高興了!”
雲重山道:“我對他倒是有信心。只要你看清了你的內心,爺爺覺得,這杯孫女婿茶,爺爺很快就能喝上了!”
雲霄笑而不語,心中漫過一絲絲溫潤柔軟的感覺,古人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又有“易求無價寶,願得有情郎”。
剛才她已經想了很久,皎皎明月中,三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
在矛盾與糾結之中,在不甘與不忿之中,在掙扎與靜默之中,她的思緒繞著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生出來的,是絲絲的暖意。
他若真能為她放下京城的一切,她又何妨為他放棄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仍做他的燕王妃?她不需要他為她做什麼改變,她要的,只是他的真心相待而已。愛這回事,畢竟虛妄,若她為一份虛妄的,不知是否存在的感覺,而放棄一個真心待她的人,並不是明智之舉。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