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感動一個虛榮心受到損害而惱火萬分的藝術家。
“她就是這號人!”畫家大發雷霆地叫嚷。“我要報復,”他一面說一面大踏步走來走去,“我要使她丟盡瞼面:我要畫她,把她畫成梅莎莉夜裡從克勞德…的宮殿跑出來的樣子。”
“泰奧多爾!……”奧古斯婷用半死不活的聲音說。
“我要殺死她。”
“我的天!”
“她愛上了騎兵上校這小於,因為他騎馬騎得好……”
“泰奧多爾!”
“呸!不要管我!”畫家用一種近乎吼叫的聲音對妻子說。
這個醜惡的場面沒有詳細敘述的必要,因為到了後來,畫家在盛怒中的言語行動,在一個不象奧古斯婷那樣年輕的婦女看來,一定會以為他瘋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鐘,紀堯姆太太突然來找她女兒,發覺她的女兒瞼色蒼白,雙眼紅腫,頭髮散亂,手裡拿著一條浸透了淚水的手帕,呆呆地望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撕得稀爛的一幅畫的碎片,和被敲成一片片的一隻巨大的金色畫框的殘骸。悲痛得幾乎失去知覺的奧古斯婷,只用絕望的手勢指了指地板上那堆凌亂的東西。
“這可能是一個重大的損失,”貓打球商店的王太后高聲說,“畫是畫得真象,這是事實;可是我知道馬路邊有一個專門替人家畫像的人,每畫一幅只要五十個埃居。”
“噢!媽!”
“可憐的孩子,你捨不得花錢嗎?你做得對!”紀堯姆太太①梅莎莉(1548),羅馬皇帝克勞德一世的第三個妻子,以奢侈放蕩著名終至被殺。根本誤解了奧古斯婷望她一眼的意思。“算了,孩子,世界上只有母親最愛你。我的寶貝,我一切都猜出來了;把你的委屈告訴我吧,讓我來安慰你。我不是早就對你說過這個男人是瘋子嗎?你的貼身侍女把許多事情都告訴我了……他真是一個惡魔!”
奧古斯婷把一隻手指按在蒼白的嘴唇上,好象哀求她的母親不要再說下去。經過這可怕的一夜,她的不幸遭遇已經使她產生一種耐心忍受的力量,這種力量就其效果而言,是超出於人類精力之外的,這是婦女獨有的一種天賦,只有母親們和在戀愛中的女子才能產生這種力量。
在蒙馬特爾…公墓有一個圓柱形的墓碑,上面記載著德·索邁爾維夫人在二十七歲時亡故。這個女子生前的一個朋友,從這幾行簡單的碑銘中看到一出悲劇的最後一幕。每年十一月二日這個莊嚴的日子,這個朋友從這座新的大理石碑前面經過,心裡總要自問:是不是隻有那些比奧古斯婷更堅強的女子,才能受得住天才的強有力的擁抱。
“在幽谷裡開放的尋常而樸素的花朵,”他想,“如果被移植到和天空太接近的地方,移到有暴風雨和炎熱的陽光的地方,也許就要死亡。”
①蒙馬特爾,巴黎的一個區。八二九年十月,馬伏利耶。
鄭永慧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