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問出口的話,當然是癥結所在。
——你只要伸出手腕,給我把脈,大夫就會知道你病灶在哪裡。
——只要你問,我就知道你的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溫柔果然問了。
看來,她是鼓起勇氣問的。
“何姊,男人是不是……”
“……是不是……”語音比蚊子還小。
聽來,溫柔的勇氣也大有頭威而無尾陣了。
“這樣好了,”何小河清而亮的眼兒一轉,雙手捏住溫柔的手兒笑說,“姊姊告訴你一些在樓子裡那些壞男人的事兒,你就當笑話聽,好不好?”
溫柔迷惑地道:“……樓子裡的……壞男人?”
何小河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是我們金風細雨樓裡的,而是我以前呆在那兒候客混世的留香園、瀟湘閣、如意館的孔雀樓!”
這會兒溫柔倒是生起了興趣,“對了,我一直都很想問你,那麼下流的地方,你還待在那兒做什麼?”
何小河臉色一沉。
溫柔這才意會,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沒有看不起的意思……我……我只是……只是不明白,所以,就好奇的問……而已……”
何小河的臉色這才稍微舒緩,只改用一種平淡的語氣無奈地說:“都是為了生活呀,妹子。”
“生活?”
溫柔這可聽不懂了。
——為了生活,怎麼要委身入青樓煙花之地?
何小河見她樣子,知她並不明白,便說:“你跟我是不一樣的人。我們原在兩個不同的世間。你不必擔心的,我全要擔心。例如:你從不必擔憂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得全要憂慮,自吃其力。一日不作,一日無食。你不一樣。你餓時飯到,渴時水至,有求必應,無所事事。你天生不必擔憂這個,你姊姊我可沒這個福氣。”
溫柔扁著嘴兒委委屈屈的說:“可是,我可寧願像你們那樣……你們有的,我都沒有。”
何小河即用手輕掩她的唇,殊聲道:“別這麼說,小心折了自家的福!你天生就像含著金鑰匙出世,無憂無慮。你什麼都有了,所以反而不珍惜這一種福氣,所以你才離家出走,所以你才會這不喜歡、那不滿意。”
溫柔仍不開心、不愉悅的說,“可是我寧願像你們哪。”
“像我們有什麼好?”
“至少,可以……”溫柔扁了扇頭,終於找到了核心的字眼,“比較像在做一個人。”
何小河長吁了一口氣,輕拍了拍溫柔的柔膊:“這也對的。我們沒你這身嬌玉貴,是以可以到滾滾塵世中翻翻滾滾,七情六慾、悲喜苦樂,無一不嘗,無一不悉,也算沒白來這一遭,白活這一趟。”
溫柔扁著嘴說:“對嘛……我就是覺得你們活得有聲有色,有血有淚,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跑了出來,跟我們這些當流氓地痞的混在一道,對吧?”
說著,何小河笑了起來。
溫柔也笑了起來。
她一笑,酒窩深深,兩個腮幫了漲卜卜。粉細細,一下子好像整個寺院都為她那一笑驚豔得菩提也變作煩惱、煩惱亦盡成了菩提來了。
何小河禁不住用手指去擰了擰溫柔那漲繃繃的腮幫於,調笑道:“好可愛呀,你!別教人給吃了你這對彈手包子!我心疼。”
溫柔一聽,乍紅了臉。
何小河看在眼裡,也覺憐借:她想起自己臉紅的日子,已不知失落到什麼時候了,不禁很有些感慨。
溫柔卻想起了什麼似的,忸怩的說:“何姊,那你在那兒那麼久,對男人,豈不是……
很那個了?”
何小河眉尖一促:“很什麼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