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與帝王之間總會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這是由雙方各自的利益決定的,權臣的影響力越大,彼此之間的嫌隙便會越深,這是必然的。
當夜在飛鳥寺的各方之中安置下來的王玄策並不知道,他只是奉房俊之命前來與蘇我氏搭上線,使得在之後關於佐渡島的爭奪之中能夠有一個“奧援”,若是能夠因此使得蘇我氏與天皇離心離德那就更好,卻渾然不知意外的正巧趕上蘇我氏面臨巨大危機,他的二十副重灌甲具以及他的承諾,居然給蘇我氏增添了一份瀕臨絕境破釜沉舟的勇氣……
蘇我蝦夷想的很簡單,房俊為何向他示好?
無非是追求利益而已。
無論作為大唐皇家水師的統帥,亦或是掌握大唐江南商賈貨殖的市舶司創立者,有一個蘇我氏這樣的盟友,必將使得利益能夠最大化。
蘇我氏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若是在這飛鳥京中被皇室與儒者集團聯手剿殺也就罷了,自然萬事皆休,可只要能夠佔據皇宮攫取到倭國最高只權利,房俊的皇家水師必然會幫他對抗接踵而至的天下封國之聯合討伐。
說到底,無非是出讓利益而已,只要價碼足夠,一切絕無意外……
蘇我蝦夷年歲不小,卻絕非一個墨守成規之人,否則當年也不會因為推崇佛教廢黜倭人祖先信奉之神祗,而與物部氏展開曠日持久的“信仰之爭”,並一舉將世代顯宦實力雄厚之物部氏徹底擊潰。
外邊的天色越來越暗,挺拔的松柏在夜色之中漸漸變得樹影婆娑,蘇我蝦夷的心也漸漸平復下來。
一生歷經無數的大風大浪,早已養成了每遇大事愈發冷靜的習慣。
衝動是魔鬼,只有平心靜氣方能思慮周詳,他坐回茶几之後,一邊慢慢的飲著茶水,一邊在腦子裡詳細推算每一步的成敗得失……
直至夜半更深,蘇我蝦夷才起身,精神抖擻的走出禪室。
包括蘇我入鹿在內,無數蘇我家的忠心部曲早已候在門外,這些人一言不發,靜悄悄的肅立在門前樹下,見到蘇我蝦夷走出,頓時神情振奮!
這些人俱是蘇我蝦夷父子的心腹,早已從蘇我入鹿出得知目前之處境,對於蘇我氏父子的抉擇萬分擁戴。
要麼含辱受屈而死,身死族滅,要麼拼灑熱血而死,死得其所!
若僥倖不死,那便是扶保蘇我氏替代天皇成就霸業之功勳,蘇我氏執掌天憲登峰造極,他們這些部民家將,一個一個都是從龍之功,子子孫孫便是世襲罔替之貴族!
既然已是身臨死地,拼死一搏,死則死矣!
蘇我蝦夷雖然垂垂老矣,但是氣勢卻未曾漸褪半分,在這些部民家將心中之影響力亦未曾降低,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比之天皇法旨更為重要的存在。
他便站在禪房門口發號施令,一道道命令下達,便有人當即領命,而後迅速離去準備辦理……
最後,蘇我蝦夷看向蘇我入鹿,沉聲道:“吾家不能率先對天皇發難,所以明日縱然宮內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吾兒亦要走上一遭。若是……”
“父親放心!”
蘇我入鹿身軀雄壯,雙目炯炯,霸氣側漏:“葛城小兒,不過是豚犬耳!若是毫無防範,或許尚會被齷蹉鼠輩陰謀暗害,現在萬事俱備,只要那些人稍有異動,孩兒必將手起刀落,一個不留!屆時殺透宮闕手刃天皇,於板蓋宮迎接父親,成就吾蘇我氏之千秋大業!”
蘇我蝦夷緩緩點頭,心情卻略微複雜。
想起板蓋宮內那個未及及笄便委身於他,視他為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甘願自薦枕蓆奉獻處子之身,並且其後數年一直保持魚水之歡直至被他一手扶持成為皇極天皇的寶皇女,現在卻要以其之鮮血成就蘇我氏的千秋偉業,也不只是個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