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行進的古人放慢了速度,牽著驢子走到他面前,爬滿皺紋,黑棕色的臉頰上,忽露出笑容,他張開嘴巴笑,一嘴黃色的豁牙配著憨厚質樸的乞求聲道:
“小郎哥兒,可用一碗酒露子?”
顧昭猛地聞到一股汗酸,還有老人身後那隻黑驢身上散發出來的驢糞蛋的味道,他大大的嗆了一下,猛的打了個噴嚏。
“七叔!七叔呀……我們不是來這裡,快上來!”顧茂昌在車裡掀了車簾喊他。
顧昭扭頭,對他咧嘴笑:“該是這裡的。”他確定的點點頭,又回頭對顧茂昌道:“便在此吧,我早就想來了,一直想來,若你想去那,你自去吧。”
顧茂昌沖天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等腳踏,便自己蹦下來,身後的車子上,小奴門一起舉起零碎跳下車,集體小跑著跟過來,還未擺開紈絝的陣仗,顧昭已經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往裡溜達了。
交交錯錯中,一張張各式各樣的面孔在身邊來回,有面無表的,有帶著微笑的,有一臉猜測的,有脈脈含情的……
“鮮果子!嘿呦……鮮果子嘿呦。”
“飲子……嘛兒消熱滴呦,消熱飲子呦……”
“一般子,甜嚶嚶,二般子,焦酸滴滴,五娘子膏子糖……嘿呦!”
“缽子面,吃來!嘿!吃來!”
“鋸木頭……鋸呦……”
顧昭用一種只有他能走出來的,歷史步伐在快步的走著,眼睛,耳朵,鼻子,滿滿的溢位來都是福氣,巨大的滿足感滋潤著身上任何一個感官,他完全不管身後,小侄兒看著自己,如看鄉下人一般的鄙視眼光。
他的鼻腔如此酸楚,誰能懂得他心裡的感覺呢,光這一觀,當世,後世,誰能有他這般大福氣?看慣了鋼鐵石糞森林,看慣了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誰能還有福氣來這裡……與這些,會呼吸,會唱賣,會真實的與他交流的古人走在一條街上。
顧昭止步在一家酒肆門口,看著俊俏的買酒的女娘,她穿著一件短布紅花衫杉,腰身用大塊鏽了花紋的束腰勒出腰型,拖著一件長裙,板腰擠出兩塊酥胸,一道深壕溝,她沒有貴重的首飾,卻帶著一套銀子打造的細花簪子,特別手巧的將頭髮梳出萬般的風情。
見顧昭痴痴的盯著她看,女娘笑笑,衝他勾勾眼兒,開了一點點櫻桃逗他:“小吖,郎兒,你要喝奴家的黃酒麼兒?”
哎呀呀,這是調戲吧,顧昭依舊傻乎乎的,看著小娘,她取了銀勺子開了老甕上包了紅布的蓋兒,給他打了一斗酒,大概看顧昭沒酒器,便順手取了一個漂亮的小酒葫蘆與他。
顧昭傻兮兮的接了葫蘆,取了塞子低頭聞聞,眨巴下眼睛,特別無辜的樣子,酒娘子捂著嘴巴一陣笑,指縫裡那塊布帕帕上,繡著兩朵大大的牡丹花。
細仔覺得小主人的樣子實在丟人,忙上去會了銅錢,人家酒娘子喜愛顧昭,只要了一斗酒錢十個大錢兒,葫蘆卻是送與他的。
拿著酒葫蘆,顧昭一邊喝著最低劣的黃酒,一邊四處閒逛,看到什麼都新鮮無比,菸袋店門口倒掛的菸斗兒,裘皮店門口那十幾件迎風招展的大狼皮幌子,他在狼皮褂兒下面轉了一圈,配了一口酒,就已經醉了。
“可憐的小叔叔,在南地過的是什麼日子,一見到上京這般多的人,已經嚇傻了吔。”顧茂昌心裡很是同情他土包子叔叔,可惜,他怎麼能懂得顧昭那種特別愉悅的心情呢。
行將一會,入了藝人彙集的坊區,還未近前,震天的喝彩已經從那邊遠遠傳來,顧昭完全不照顧身後的人,抓著酒葫蘆向前急行,眼見的,就看到了一架,特別高,特別大的周身裹滿了一圈圈紅綢緞的大號鞦韆,有人在鞦韆上玩著技藝,鞦韆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初擁著喝彩。
“好個後小郎……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