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半畝的小院,屋前屋後種植桃李,屋子的款式,皆是茅頂木質,地面高出一截,鋪著雙城厚木板,木質地板被擦的乾乾淨淨,門扇都是推拉式樣。
遠看去,學生們都跪坐著學習,面前隔著長几,几上隔著小巧的筆墨紙硯,學生打扮俱都不著錦繡,沒有高低貴賤,皆是樸素大方的青布棉袍。
這規矩,也是景山的。
顧昭有些不好意思,抱怨他二哥:“阿兄好沒意思,若說是來見晚輩,我也好預備些見面的禮兒,這赤手空拳的,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誰。”
“你管他誰家的誰,他家親戚多,你二兄心思大了去,只恨不得有點親,有些機敏便抓來養著……”
顧山就見不得他們跌涼話:“我養我的!你們過你們的!你也好意思說?你看看咱家如今幾個人?你們出去打聽去!隨便那個世家,親戚五代幾百人住在一起的,那都是小家子了!咱家如今剩幾個人?老廟那邊,老房頭那邊人倒是多呢?咱們又不愛與他們來往,你看看你自己,眉毛鬍子白嚓嚓的,你一轉身走了,茂德,茂昌他們身邊有幾個幫忙的?朝上打個群架,連個護頭臉的都沒!”
顧巖不吭氣了,他是世襲罔替的平國公,那裡就需要打嘴仗?家裡再過十代百代那也是國公,正統的護帝六星的嫡枝血脈,這樣的榮耀,顧昭都沒有,顧昭倒是郡公,可是也是嫡出的旁系,四代之後那也要看臉色活了,上面也不能再給多的位置了。他能管著下一代,下下一代,誰知道以後呢?就如跟老廟那邊,頭五代都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如今呢?也就比仇人好點!
這裡面的花花是他跟顧昭,顧茂丙鼓搗出來的,到了最後只豐盈他一家,顧家如今就是這樣,封不下去了,今上是這樣,再一代至多錢財上多多看護,位子也的的確確是沒有了。
顧山看這樣子是想整個書香門楣,倒也沒錯的,讀書明理總是沒錯兒的。
心裡有愧,顧巖只好指著院子大勢誇獎,乾巴巴的說些好聽的。
顧昭知道他怎麼想,就站在那裡笑,他管到這裡也就盡了心,他又沒有後代,也不想要後代,因此沒這兩人的宗族意識。
他走了幾步,脫了靴進了學屋的榻臺,那榻臺下面整整齊齊排了七八排的由大到小的棉鞋,都是黑色絨布的面兒,樣式一般樣兒,有新有舊,也有縫著補丁的,有邋遢的孩兒,鞋墊子上泛著黑光。
瞄了一眼,顧昭就笑了。
屋內,朗朗的讀書聲令人心情愉悅,側身從窗邊看去,這是個幼年班兒,都是四五歲的奶娃娃,由一位老先生帶著正在背啟蒙的書籍,一個個包著布帕的小腦袋搖頭晃腦的看上去好不喜人。
不合時宜的是,門廊那邊坐著成堆的摟著斗篷,捧著暖爐,提著食盒的門下婆子小廝,那裡就成了景山書院了?
再不喜歡顧老二,顧昭到也稀罕看這些孩子,都是他家的麼!可真能生,這一堆,一堆的,需要多少小蝌蚪的奮鬥啊。
那屋裡的先生也看到了顧昭,卻不動作,依舊在那裡教著,想來這是這裡的規矩,憑你是誰,也不能打攪到學生上課。
顧巖與顧山上了榻臺,踩著草墊也在門口看了一會子,不多時,那邊過來一位老先生,悄悄施禮,招呼他們去了一邊的茶社。
進得茶社,這三人方大聲說起話來。
顧昭上下打量這先生,五六十歲的年紀,一臉的生活苦難,滿鬍子的辛酸故事,相貌倒是一般般,就一對兒招子亮亮的。
這位便是尓谷先生了。
對方是先生,他們便很是尊重的施禮,對方忙道不敢,雙手抱拳,放在胸前還禮,卻不低頭。
果然就是尓谷了。
顧昭看他到底是名士,便有些清高,渾身抖落著一股子肚子裡有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