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繡樓外靜悄悄的,燈火似乎全部集中到了西側,一個陰柔的聲音慢悠悠在夜空中響起,“起轎——回宮——”
“不,不!”一聲淒厲的長叫劃破夜空。
王臨波死死抓住門框,十指上鮮血淋漓,怨毒的望著追上來的清平,“不是我。。。。。。不是我!上轎的是誰?”
清平靜靜看著她,美眸裡突然有了化不開的濃霧,“四孃舅的阿繯。”
“噗!”胸腔的血液噴擠而出,化成漫天血雨。
清平的聲音在暗夜鋪展開來,帶著平靜的憐憫,“母妃,你恨錯了,也錯信了。”
錯信了,錯信了,錯信了。。。。。。
多少夜裡,他與她並榻而臥,肌膚相親。
多少夜裡,執子無悔聯燈聽雨。
徹夜守候枕旁一朵怒放優曇,青絲蜿蜒繞郞膝上何處不憐。
是痴啊,才看不破這重重迷霧下掩藏的真相。覺兒,你果真下手了。。。。。。
她仰面跌倒。
滿天星辰俱幻幻化化變成那微挑的眼角,斜飛的眼風。
茫茫白光中是誰在耳邊聲聲低喃,臨波,臨波,你是我的眼珠。
眼珠。。。。。。
黑漆的牌匾,重重的簷角飛快的從視線掠過。
年少的阿哥牽著她的手站在“天下第一家”的牌匾下,淳淳教誨:臨波,家族的榮辱系與你一身。
忽而又是兄長怒目圓睜:臨波,你有眼無珠,終會累人累己。
有眼無珠啊。。。。。。
跌落到塵埃,翠翹金雀玉搔頭,似是一朵開在黃泉彼岸的曼陀羅。她掙扎著,用盡最後的力氣,雙指狠狠插向眼珠。
滿天神佛,若還有來世,便讓我做一個眼盲心亮之人。
相府忽起大火,起於西北角,火勢映紅了半邊天。
頃刻間雕欄玉砌俱化飛煙,太妃所居的小樓火中坍塌,無一人生還。
帝大慟。追封為恭慈康豫安成莊惠壽禧崇祺皇太后,葬於皇陵。
舉國帶孝,輟朝三日。
海桂將最後一把紙錢燒了,恭聲說:“皇上,回吧。”
皇甫覺負手站著,望著眼前隆起的墳丘,良久無聲。
海桂不敢再勸,默默陪在一旁。
有風吹過,三炷香齊齊滅了。
皇甫覺突然笑了,望著孤墳,眼角斜斜上挑,“怨我嗎?”他重新擎了香,海桂連忙湊上火石,他慢慢將香立好。
“不必怨我,我早就說過,你若是不插手,我便一輩子待你好。”手指撫過墓碑,聲音低了下來,“臨波,你終於邁過了我的底線。”
站起身來,環視四周,“比起空曠的皇陵,對著先皇,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有山有水,風景不錯,最重要的是,只有我知道你在這兒,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我會常來看你的。”
說完之後,徑直翻身上馬,灑了一把引魂紙,一踢馬腹,“駕!”兩騎前後,飛馳而去。山嵐水霧之間,只餘孤零零一座墳煢。
診脈的太醫兩列退下。
寧雲殊掖好燕脂的被角,握著她的手,“燕脂,太妃死了,是皇上下的手。”她望著女兒,眉宇間重重憂愁,“孃親不願瞞你,他聯合了清平公主,分化了王家,王家四房取代了長房的位置。王臨波手中,可能握有掣肘他之物,他如此決斷,實屬不易。”
床上的人越發羸弱,她安安靜靜的吃藥,補品流水般灌進去,人卻越來越消瘦,一日之中大半是在昏睡,只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
寧雲殊心下悲苦,面上卻絲毫不露。燕脂本身便是最好的醫者,她如何不知自身情況?只恨這孩子心結難解,纏綿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