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人臉上已經沾滿了眼淚鼻涕和黃土,猥瑣而庸俗:&ldo;救命錢啊!爺,是救命錢!&rdo;
&ldo;救什麼命?&rdo;
&ldo;小舅子被三槍會綁票了!這是湊出來贖肉票的呀!&rdo;
果綠把那顆腦袋摁回泥塵裡,疑惑地看看他的手下。他的手下也一臉索然地站在車邊‐‐這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刀砍斧劈,他們把已經解體的車再一次更細地解體,再一次細搜。
10
零和卅四分頭離開延安。
零離開大車店,和一群苦哈哈擠上一輛破舊的驢車。除了他用草繩捆綁的箱子,唯一的行李就是一瓶水。
卅四則闊綽得多,他僱了一輛馬車,行李足足裝了半車。卅四坐在車上,像是行李堆裡扔的一個怪胎,蒼白的臉,懷疑一切的神情,抱著官發的公文包和他的又一柄手杖蜷在行李裡。車馳過集市。延安人嫌惡地看著這個怪胎離開。
一條岔路,一邊通向尚有人煙的丘陵和山溝,一邊通向荒蠻的兩不管。
卅四所僱傭的馬車疾馳而過,根本沒有停留,他付的錢是讓車夫從延安穿越兩不管地帶,直接到達三不管鎮。
當卅四那輛車只剩一縷揚塵時,零搭乘的那輛破驢車才在這裡停下。對這輛車來說,這裡即是終點,乘客們十分之八散向半山腰和壑溝。
車夫罵著驢子掉頭回延安。
零站在原地不動,喃喃地問:&ldo;就到這嗎?&rdo;
車夫答:&ldo;嗯,前邊是兩不管,管殺不管埋的。&rdo;
零看著那漠漠黃土發著愣,卅四已經消失於他的視線了。
車夫捅了他一下,一塊硬麵餅遞過來。一個窮人對一個走投無路者發的最後善心。
零謙恭到卑下:&ldo;多謝您了。&rdo;零嚼著那塊麵餅踏上漫漫征途。
零在漫漫黃土上用一雙腿子測量著無邊的地平線。頭髮無序地起伏著,還沾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稻草。長衫破了口子,掛下來一整塊布條,身上儘是一整天流離失所生活沾來的汙穢。他抱著箱子,因為箱子幾乎散架,用繩子五花大綁後仍隨時可能掉出什麼。一隻瓶子在他手腕上晃蕩。
馬蹄聲如飆風而來,湖藍的馬隊千騎卷平岡的狂態。他們繞著零環回,看著。
零讓在路邊,拘泥於禮貌而更多於畏懼。
湖藍勒馬,馬在零面前半立如要踢人。零後退,遭老瘟的箱子裡掉出個什麼,零立即彎腰在湖藍的馬蹄下找掉出來的東西。
湖藍訝然地看著零在他馬前馬後拱來拱去,瞪著零長衫上臀部如尾巴般拖下的布條,開口道:&ldo;叫花子?要飯走錯地頭?&rdo;
零終於從黃土中找到箱子提手,並企圖裝上去,怯怯地回:&ldo;教書的。&rdo;
&ldo;教書匠?恭喜,你可以喝到最地道的西北風了。&rdo;湖藍說,&ldo;教書匠,你瞧我是幹什麼的?&rdo;
&ldo;山大王。&rdo;零看看湖藍,又垂頭,充滿了失意和落寞地嘀咕。
湖藍因為這個怪詞看看他的手下,他的手下在蒙臉佈下笑得透不過氣。一個手下笑著說:&ldo;這傻子書毒入腦了,他還齊天大聖呢!&rdo;湖藍也笑:&ldo;我們是馬賊!馬賊呀!&rdo;
零想了想:&ldo;對,此地是叫做馬賊。&rdo;
&ldo;那還不跑?&rdo;
零抱了一下自己的箱子:&ldo;我只有這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