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帝跪了東興皇帝還要可怕,他們就算把牙齒咬碎,也不能接受。
但是顯然,雙膝跪在那的男人自己也不是特別好受。
有那麼一個瞬間,君執跪下去的時候,他真想撕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壓她在這酥軟雪地之上,然後讓她的妻認一認他。
竟讓夫君下跪,又不是在閨房之中,她對他可真狠。拿捏著公主的架子讓他跪,他連一絲反抗的餘地也無,他在潛入皇宮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一茬?
男兒膝下有黃金,大秦皇帝膝下是整個大秦河山,此刻整個都跪在了她的面前,他此後還能有什麼指望贏了她?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從此都沒了尊嚴,扮作內侍竟比扮作薄延還難,他日後可還回得去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怕是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雪落在男人的脖頸上,一觸即化,一瞬間的刺骨又化為溫熱的水滴,滑進了他的衣內。只這神思飄蕩之際,他已認了命——
還能說什麼呢,小心肝終究是自己的好,哪怕她罰他跪了,單膝跪還是雙膝跪,又有什麼分別?等他日後娶她進門,再好好地算這筆算不清的賬。
到時候她若罰他在龍床上跪……隨便怎樣都好,他哪個時候不是任她擺弄?
想到她在閨房中與他翻覆的種種,男人嘴角揚起來,這麼冷的天,他沒皮沒臊地想起那些火熱的時刻,似乎無論她如何翻覆,都逃不出他的身體。那些認錯伏低,不過是為了更方便他無休止的索取。
他這種樂觀的精神,怕是他的臣子們一輩子都學不會了,連跪也能跪得那般無怨無悔。
但是……跪久了雙膝也會冷啊……
怎麼他家小心肝半句聲都不吭?
莫不是真在氣頭上,拿他的話當了真,要來罰他吧?
百里婧卻並沒有想過要罰他,聽完這個陌生內侍的辯解和認罰,她想到了白日未央宮中那一幕幕。那些禁衛軍哪個平日裡不是對她如此低眉順眼?
可他們變得那樣快,所有的忠誠並不是忠於她百里婧,而是忠於她的母后、她的父皇,甚至,也許還忠於那個殺人惡徒墨譽。
她究竟在這宮中扮演著何等角色?她是帝國最尊貴的公主,還是連夫君之仇也不能報的無用之人?
漫天的雪花飄落,她想得入神,已將面前跪著的內侍忘得一乾二淨。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害得君執不得不運起內力護體,又不敢太過,雙膝的位置雪化得最快,已能瞧見下面枯黃的草。
君執覺得這樣等也不是辦法,作為一個內侍,他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卻見他的妻並沒有看著她,而是定定地注視著前方,她穿著一身宮裝,未披斗篷,肩頭和發上落了一片雪。
君執心裡頭剛才那些齷齪心思都散了,比內力化雪還來得快,他心疼極了,便想起身為她拂去肩上的雪。又或者,能起身為她撐一把傘也是好的。為何他偏偏要扮作這種下等太監,只能呆在這種地方掃雪跪在她面前煎熬?
大興皇宮內今夜的戒備著實如孔雀所說,連一隻貓想進來都不容易,他們沒有足夠時間去扮她的貼身內侍,能站在窗下看一看她,已是不易。
“公主,下雪了,天冷,您快回宮吧。”
君執蹙著眉,又低下頭去,出聲打破沉寂道。
雖然想要跟她多呆一會兒,可到底不忍心,再凍怕是要生病,她的身子已比一月前消瘦了許多。
百里婧在他的聲音裡回過神,這才看到他仍舊是跪著的,她也沒了閒心去管一個奴才冷不冷,一邊轉過身,一邊丟下話道:“起來吧,繼續掃你的雪。”
她方才忽然想通了,那麼多人藏著秘密,她卻自始至終被矇在鼓裡,如今連她的母后也開始顯露出她所未知的一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