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神情漸漸呆滯,接著白皙的臉頰迅速變紅,呼吸也粗重了許多,一股無名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朱厚照真的生氣了。
“這個……這個無君無父的老東西!訓斥?他有何資格訓斥?朕,朕……”
劉瑾急忙伏地跪拜:“陛下息怒,氣傷了龍體,老奴萬死莫贖。”
瞧著氣憤之極的朱厚照,劉瑾遲疑道:“劉尚書對陛下如此不敬,老奴也替陛下生氣,不僅生氣,老奴也願為陛下分憂……”
“如何分憂?”
“不知陛下發現沒有,劉大夏的奏疏裡總提到幾句話,裡面說,若陛下不納忠臣之諫,他就請求致仕告老……”
朱厚照冷冷道:“這是朝臣上疏的慣用手法,他們告老,朕挽留,若真欲挽留就必須妥協,這種事兒朕幹過很多次了,越幹心裡越堵……”
劉瑾笑道:“老奴倒是覺得,索性呀,這回陛下別挽留了,劉尚書已經七十歲,也該回鄉安享晚年,含飴弄孫啦……”
朱厚照一怔,猶豫片刻,重重點頭:“就依你說的辦,傳朕的旨意,兵部尚書劉大夏為國操勞多年,今年邁體衰,准予告老,給他授一個‘右柱國大夫’的勳號,讓他趕緊滾蛋吧!”(未完待續。)
第三百六十五章 驚覺上當
兵部衙門仍如往常一般平靜,繁忙。
劉大夏坐在內堂的書案後,緊擰著花白的眉毛,盯著面前的公函逐字逐字地審閱,手裡的小號狼毫筆不時在公函上寫幾個字,然後將公函合上,放到一旁歸類。
兒子劉祖修失蹤已三天了,這三天來,劉府派出許多下人滿城打聽,甚至連郊外一些廟宇農莊都去問過,仍然杳無音訊,劉府全家都急壞了,最焦急的莫過於劉大夏,然而焦急歸焦急,每日衙門應卯辦公,劉大夏仍風雨無阻,國事與家事在他心裡分得很清楚。
處理完一份公文,劉大夏擱下筆,揉了揉眉心,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隨即強壓下心中對兒子的擔心,又取過一份公文翻開,繼續批閱。
衙門前門一陣嘈雜,一名宮中小宦官手捧黃絹匆匆而入。
一直走到內堂前,小宦官這才尖著嗓子大聲道:“有旨意,兵部尚書劉大夏接旨——”
屋內劉大夏楞了一下,然後不急不徐整了整官袍烏紗,緩緩走出了屋子,面朝皇宮方向跪下,沉聲道:“臣,劉大夏恭聆聖意。”
“制曰:朕嘗聞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地法祖為首務,是故乘時撫運,既協於謳謠,及物推恩,革故鼎新,資政大夫銜實授兵部尚書劉大夏,累官兵部職方司郎中,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及至兵部尚書,朕聞劉卿前績善躬布仁德。吏治克家,緒於政聲,朝野頌揚,卿以天順八年入仕,時年久痾,體衰老邁,朕何忍忠勤之士惟負荷之艱,肱股之臣焦思勞神,是故朕茲以覃恩,准予卸職致仕。進封劉大夏太子太保。右柱國大夫,授華蓋殿大學士,存恩澤荷天家之庥命,增耀門閭。欽哉。”
小宦官念完了聖旨。然後緩緩將黃絹捲起來。笑眯眯地朝劉大夏一遞。
呆若木雞的劉大夏神情麻木地接過聖旨,腦子卻仍嗡嗡作響,他還在反覆咀嚼聖旨的內容。越想越覺得不敢置信。
陛下……這就同意我致仕了?如此迫不及待,竟連挽留一下的表面工夫都懶得做,徑自下旨恩准了?
劉大夏呆楞無言,一顆心卻彷彿忽然墜入了冰窖,從頭涼到腳。
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劉大夏兩行老淚無聲地滑落眼角。
大明中興啊,弘治盛世啊,這個欣欣向榮馬上要走向強盛的帝國,換了這麼一位年少昏庸的皇帝,帝國還能走向強盛嗎?
劉大夏無聲地痛哭著,烏紗兩側露出的蒼老白髮,訴說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