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應該是傾盡滿朝之力對奸佞發起凌厲而致命的一擊,可從朝會開始到現在,文官們的氣勢竟不知不覺弱了許多,攻勢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守勢,大部分人心裡只在默默祈禱,盼只盼秦堪這傢伙今日積點德,莫太傷害他們……
殿內群臣各懷心思,朱厚照冷冷環視一圈,道:“散朝後著錦衣衛和東廠按名冊拿人,不枉不縱,查必實據……”
頓了頓,朱厚照接著道:“我大明以忠孝治天下,諸位皆是與朕共治天下計程車大夫,某些人一邊在朕這裡當官,食君之俸祿,一邊在寧王那裡發財,飽囊肥己,天下的好事都讓你們佔盡了,卻置‘忠孝’於何地?”
一席話說得殿內群臣冷汗潸潸,雖未喝罵指斥,但每個人臉上都覺得羞愧難當,比指著自己鼻子罵娘還難受。
一份名冊狠狠打壓下群臣的氣勢,朱厚照這會兒也輕鬆了許多,重新坐在龍椅上淡淡道:“此事照此辦理,揭過不提,諸卿還有事奏嗎?”
話音剛落,又是那道熟悉的令群臣脆弱心臟直抽抽的聲音冒出來。
“臣,還有事奏。”
群臣臉色愈發難看,卻不自禁地紛紛扭頭注視著殿中靜立的秦堪。
朱厚照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寧國公今日真是特別憂心國事,有事儘管奏來。”
迎著文官們或擔憂或畏懼的目光,秦堪再次將手伸進袖中左掏右掏,又掏出一本藍皮奏疏,雙手捧著高舉過頂。
“臣麾下錦衣衛密探數月奔走追查,今已查明浙江,福建,南直隸三省商賈私自造船出海與藩國貿易者多達百人,他們多與當地官府衙門和地方衛所海防勾結,互分髒利,這些商賈出海動輒以十數艘商船計,載以絲綢,茶葉,精瓷,歸則載以高麗山參,玉瓷,日本玳瑁,甲冑,倭刀,銀礦等,來回往返一次,其利以百萬計,如浙江台州府商人餘勝恩,福建興化府商人魏應龍,南直隸淮安府商人周傳嗣等,皆以巨利賄賂當地知府和衛指揮使,使官府淪為商賈羽翼,為其保駕護航,現錦衣衛已查明此案,一干涉案人等皆已緝拿入京,被拿商賈對其罪狀供認不諱,更有甚者……”
秦堪停頓片刻,不經意似的拿眼朝殿內諸臣淡淡一掃,接著道:“更有甚者,被拿商賈供認稱,京師亦有大臣涉案其中,為其靠山,錦衣衛正順藤摸瓜,傾力追查。這裡有錦衣衛查案紀要和被拿商人的供認狀紙,獻於陛下階前,請陛下定奪。”
殿內不少人臉色愈發難看,這姓秦的攻勢真是一波接一波,先用寧王賄賂一事贏了氣勢,堵了大家的嘴,再拿下沿海商人令大家自亂陣腳,這一招尤其狠毒,沿海那些商人雖然地位低下,但卻是許多大臣斂聚錢財的主要根基,秦堪這廝竟悶不出聲派出錦衣衛將其一鍋端了,此舉不僅斷了大家的根本,更置許多大臣於險地,要知道,他們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事,那些被拿的商人可是清清楚楚的。
朝班中的曹元如遭雷殛,一張肥肥的老臉頓時煞白無光,白淨油光的手一抬,指著秦堪脫口道:“你胡說!簡直是惡人先……”
話沒說完,曹元非常理智地住了嘴,臉色愈見懊悔。
無可否認,秦堪確實是惡人先告狀,天津東港造了幾十艘海船隨時揚帆出海,他竟有臉參劾別人出海牟利,雖然文官們見多識廣,自己和別人都已習慣了節操沒下限,但是此刻大家顯然再次重新整理了對節操下限的認知程度。
沒下限歸沒下限,錦衣衛查到的案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兩者並不相沖突。
曹元話剛衝出口便不敢再說了,他察覺到這句話說不得,秦堪這孽畜不知還藏著多少手段等著他,若在這金殿上跟他衝突起來,他曹元的下場大概比馮淵好不了多少。
久經風浪的曹元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深吸一口氣,老臉鐵青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