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母孤女弱子。
難怪她父親硬撐著,也要回到家中叮囑了她們,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
韓菀睜眼,靜靜看著眼前髹漆彩繪的松鶴延年斫木大屏風。
父親臨終前,叮囑她攜母弟往郇都,投奔她的未婚夫。
她和楊於淳指腹為婚,兩人是親表兄妹,他的母親是她的親姨母。楊家乃襄平侯府,深得郇王倚重,楊姨父胞妹乃郇王后,足可以庇護韓家。
上輩子韓菀就是這麼做的。
過得也確實可以。
可惜的是,最後在回鄉祭拜父親的路上,還是被人窺了空子,鑿沉舟船,她落水被擄。
可見,靠人終歸是不保險的。
所以這輩子,韓菀不想靠人了,她想靠自己。
守住家業。
還有……
韓菀眸光暗了暗,父親意外的真相!
徹底消化,想清前後,她站了起身。
這時屋門開合,女婢又捧了一盞湯藥進來,韓菀接過,母女合力,給韓琮再次餵了藥。
天色漸漸亮了,醫士再次上前探脈,他終於宣佈,小郎君經已退熱了。
後續只要仔細照顧,便可無礙。
守了半宿,弟弟好了。
裡裡外外都大鬆了一口氣。
包括韓菀。
金燦燦的晨曦從窗紗中濾了進來,投在斫木屏風前的地面上,明亮又溫煦。
弟弟好了,韓菀立即就想起了另一個人。
滾滾濁浪中,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
拂開乳母欲給她細細綰髮的手,隨意撿了支銀簪一束,她問:「穆寒呢?」
乳母一愣,韓菀補充:「父親的武衛們呢?」
乳母忙道:「婢子不知道,不過先前聽聞已被曹邑宰關押待處。」
「全部嗎?」
「是的,是全部。」
韓菀皺了皺眉:「來人,去把曹邑宰叫過來。」
……
韓父走南闖北,足跡踏遍各國,身邊有著一支人數眾多勇武非常的衛隊。
穆寒原是韓父親衛,還是其中的佼佼者,後來才到韓菀的身邊。
邑宰,輔助主君打理采邑諸事以及君府外務的主事,出了事情,他確實有暫先處理的權利,並不算逾越。
韓父折返近東陽的時候,遭遇悍匪。激戰過後,匪徒被殺退,只可惜在交戰過程中,滾石擊中韓父軺車,軺車整個翻側下坡,韓父傷重不治。
曹邑宰年四旬,方臉有須中年人,為東陽邑宰已十餘年,素日甚得信重。如今主君亡逝才入葬,正是事務繁多之時,聞聽女郎有召,詫異,匆匆趕來,路上打聽了一下,說是有關家主親衛的,不禁挑了挑眉。
如今仕女以端莊嫻靜為美,府中女郎是未來襄平侯世子夫人,早兩年就被主母拘起來了,素是不管外事的,這怎麼突然問起這樁?
一繞進內宅,未到正院,便在廊榭下望見正立著的韓女郎。
晃眼一看,他先是一詫。
薄薄的陽光穿過簷瓦,落在朱紅色的廊榭,韓菀發黑似漆,容色端麗,金色的晨光灑在她的臉上,肌光似雪白得幾要透明一般。
聞名遐邇的東陽第一美人。
人還是那個人,只神態之間,總覺得有什麼一些什麼變化。
往昔姣美嫻靜中總揮之不去的少女燦漫,顧盼生輝,恣意無慮。
可如今,脊樑挺直,唇角微抿,一雙明媚的桃花眸精緻依舊,目光移轉間,卻平添了幾分銳利。
像一下子稚氣全褪,成熟了起來。
「曹邑宰。」
韓菀沒廢話,一見人直接就問:「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