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容……”走進這處熟悉的院子,姬祟雲忍不住輕喚出聲。似乎只要這樣,那抹熟悉的纖秀身影就會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聞聲回頭,像平時那樣冷冷清清地看過來。
但他也知道,一切不過是想想罷了。明家此際已然敗落,偌大的宅邸除了兩個被留下看守的老僕之外,空無一人。平日人來人往,需要小心隱慝行藏不被發現的疏影軒現在安靜得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辨。行走間似有足音重重,一派人去樓空的蕭索。
梅林,小院,樓閣……目光從這些熟悉的景緻上一一掠過,姬祟雲忍不住伸手推開了虛掩的房門。昔日這裡雖然整潔,卻仍然放著不少常用物品,旁邊的熏籠上也會擱了她常穿的衣服,全然不似眼下毫無人氣的模樣。
注視著主人已不會再回來的房間,姬祟雲一時微愣。他早知道明華容不在這裡,早知道想要見她就得去宮裡,但卻忍不住還是過來了,來到他們最初相見,一切開始的地方。
他明明有千言萬語欲待與她分說,但想起那晚她冷寂如永劫的表情,卻又不禁有些遲疑,以至裹足不前。他並非害怕被明華容冰冷強硬的態度刺傷,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的決心。他只是……只是沒由來地有些近鄉情怯而已。
不期然地,他心頭浮起許久以前看過的句子: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以前那些看不懂的詩句,現在突然一下子變得明晰起來,字字句句,切中要害。
因為太過喜歡,所以難免患得患失,憂心忡忡。縱然是真情至意的話語,也會在心頭百般思量,難以出口。一個人在深深喜歡著另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沒由來地緊張犯傻。所以才會有太上忘情之說,大約那是洞悉世情的智者,所能想出的唯一解脫之道吧。
可是,那樣做了的話,心中安寧則安寧矣,卻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姬祟雲心內慢慢平定下來,那些本能的緊張與憂慮開始逐漸退去。無論如何,他早決定這輩子都要將她的手牢牢握住,不許她再掙脫,也不會再讓她露出難過的表情。既是如此,那麼便不該再浪費時間,應該馬上趕到她身邊去。
決心一下,姬祟雲心頭陡然輕快了許多。他剛要離開,視線不經意一瞥,卻發現裡間似乎有件東西,甚是熟悉。
三步並做兩步轉進內間,將那件東西拿下翻看,片刻之後,姬祟雲的表情一滯,旋即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裡微蘊薄怒,更多的卻是咬牙切齒:“小小容,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如果有眼力卓絕之人在場,或許可以瞥見一抹紅衣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往皇城的方向奔掠而去,絲毫不顧現在正是白天,並非適合佳期暗約的深夜。
而這個時候,明華容正坐在織機旁,一邊與結束了每日例行誦經的長公主閒閒聊著,一邊示範某個花紋的織造手法。
看了片刻,長公主讚歎道:“華容,看你剛才的手法,對眼力和手指靈活度要求都很高,也難怪你能織出那樣的絕品,本宮卻是萬萬不及了。”
其實,這一點明華容在剛剛看長公主坐在織機旁的架勢時便看出來了。長公主雖然喜歡織造之藝,但本身的技藝卻只是稀鬆而已。不過,相處下來,她看得出長公主非是喜歡虛假讚美的人,便說道:“公主殿下謬讚了,臣女也是迫不得已,從小苦練,如今才稍有一二可觀之處。殿下卻大為不同,您乃是皇家貴胄,尊貴非凡,做起這些庶民所工之事來,一時滯澀也在所難免。”
聽罷,長公主果然微微一笑:“華容,本宮最欣賞你的一點便是你總是直言不諱,不像別人那樣,總用些假話來搪塞我。本宮到底如何,心內自是有數,又怎能相信他們的虛言浮辭呢。”
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