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失去武器的刀牌兵急滾至一邊,一身泥水,死裡逃生,驚魂未定。
狼牙棒勢猛力沉,將馬槊壓在泥水裡,棒頭鉤齒交錯,咬住槊杆,令持槊者一時抽之不出。
撒八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排發黃地牙齒,衝持槊將猙獰一笑,兩臂一鼓,發力欲絞斷槊杆——撒八在這裡犯了一個錯誤,馬槊不是普通的素木槍。
槊這種武器,製做難度非常大,耗時之久,用料之精,絕不亞於陌刀。一杆上好的槊,韌性極佳,可軟可硬,軟如鞭,硬如鐧,非經專門與常年訓練,難以掌握。在古代,士兵可以用槍、用矛、用戈……但絕對沒有用槊的,槊只有將才有資格使用。
撒八發力扭絞,卻沒聽到意想中的咔嚓之聲。只見那持槊將單手執槊尾,縱身從狼牙棒上方躍過,槊隨人走,彎成弓狀,持槊將倏地鬆手——就像一根被掰彎的樹枝,猝然彈直,槊杆如鞭,重重抽打在撒八毛茸茸的胸膛。
嗷!撒八仰首噴出一口血箭,狼牙棒脫手,身體向後摔出,重重撞上一輛戰車,半天爬不起來。
撒八摔得渾身骨架欲散,但一雙嗜血狼眼,卻死死盯住那將自己打飛的將領。但見那身披鎖子甲的將領足尖勾挑,重握長槊,振聲道:“是時候了,撤退!”
隨後,撒八就聽到一陣尖銳哨聲響起,眼前的天誅軍士或抬或背起傷亡的戰友,迅速後撤。更令撒八意想不到的是,本以為空無一人的戰車裡,竟然紛紛開啟,每輛車廂內都跳出一個無甲輔兵,匆匆關上車門,沒命價地向子城飛奔。
撒八倚靠著的那輛戰車,同樣也跳出一名輔兵,當他匆匆奔逃時,正從撒八身旁經過。撒八雖然受創不輕,手無寸鐵,卻如何肯放過敵人。伸足一勾,將那輔兵絆倒,然後一個虎撲上前,揮拳欲擊。不想牽動傷勢,一口血吐出,缽大的拳頭竟砸不下去。
那輔兵從泥水中爬起,臉色蒼白,手按腰刀,本待反擊,但看到撒八那副模樣,呸地吐出一口汙水,以一種看死人的目光最後掃了撒八一眼,轉身飛跑。
常年在刀尖上打滾,生死邊緣徘徊,撒八對危險也有異於常人的感應。那個天誅軍輔兵最後瞥的那一眼,竟令撒八有一種炸毛的感覺。危險源自何處,撒八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定要儘快離開此處。
撒八猛力一捶胸口,哇地吐出一灘淤血。渾身一鬆,力量漸復。旋即騰身躍起,抓起狼牙棒,兇狼地目光鎖定前方那持槊將的背影,奮身直追。
天誅軍攻勢一頓,就這麼一會功夫,車城頂上已出現密密麻麻的金兵身影,眼見天誅軍紛紛後退,金兵無不興奮狂喜,發出嗚嗬嗬如狼群成功衝入羊圈地叫聲。
噗、噗、噗……一個個赤膊揮刃的金兵縱躍而下。一隻只汙濁不堪的翻毛皮靴重重踩在積水之上。帶著血腥味的腥紅汙水四濺,濺得許多金兵一頭一臉,使得這群兇兵悍卒,宛若從血池裡撈出來一般。
狄烈已經將大狙組裝好。並壓上一匣復裝彈。將兩腳架支在望樓欄杆上。做好了狙殺準備。但他並未開槍,雙眼瞳仁幽邃如井,冷冷盯住百步之外。蜂擁而來的金兵。
從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去,金兵就象一窩兇狠地食人蟻,傾巢而出,漫過車城、漫向子城、漫向已停止撤退、結陣以待的第一旅近戰甲兵……在近戰甲兵後面,是火槍兵、排炮兵、工兵、輜重兵。這些非戰兵種,在敵軍逼近之下,本應緊張,但此刻卻一個個眼睛閃亮,神情興奮,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東南、東北,西北三個方向的車城內,天誅軍兵俱看不到車城外的情景,貫滿耳際的,除了風雨之外,就是金兵的震天殺聲。士兵們握著兵器的手心盡溼,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抑或二者皆有。
士兵們在等待著將軍的出擊命令,而將軍們,則在等待軍主的總攻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