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許久,在一個小花壇底下找到它,挺不起眼地紮在一簇並蒂蓮的旁邊,她小心地儘量不傷著它根莖地將它挖出來,寶貝地包好擱進袖子裡,忙完了才抬頭好好打量一番眼前的園林。當年做侍女時,被知鶴的禁令框著,沒有半分的機會能入得東華御用的這個花園,雖然後來變成一頭靈狐,跟在東華身邊可以天天在這裡蹦躂撒歡兒,但是畢竟狐狸眼中的世界和人眼中的世界有些差別。那時的世界和此時的又有些差別。
鳳九眯著眼睛來回打量這小園林。園林雖小卻別緻。對面立了一方丈高的水幕同別的院子隔開,另兩面磚切的牆垣上依舊攀的菩提往生,平日裡瞧著同其他聖花並沒什麼不同。夜裡卻發出幽幽的光來,花苞形如一盞盞小小的燈籠,瞧著分外美麗,怪不得又有個雅稱叫明月夜花。園林正中生了一株直欲刺破天穹的紅葉樹,旁邊座了方小荷塘,荷塘之上搭了頂白檀枝椏做成的六角亭。她嘆了一嘆,許多年過去,這裡竟然沒有什麼變化。偏偏,又是一個回憶很多的地方。
鳳九並不是一個什麼喜愛傷情的少女,雖然思慕東華的時候偶爾會喝個小酒遣懷排憂,但自從斷了心思後連個酒壺邊也沒沾過,連帶對東華的回憶也淡了許多。可今日既到了這麼一個夙緣深刻的地方,天上又頗情調的掛了幾顆星子,難免觸發一些關於舊日的懷念。鳳九有點出神的望著白檀木六角亭種的水晶桌子水晶凳,驚訝的發現雖然自己的記憶在對付道典佛經上勉勉強強,幾百年前的一些舊事卻記得分外清楚,簡直歷歷在目。
其實當鳳九剛從十惡蓮花境中出來,得以十二個時辰不拘地跟著東華時,這個院子裡頭還沒有這個六角亭。
彼時適逢盛夏,她一身的狐狸毛裹著熱得慌,愛在荷塘的孤船上頂兩片荷葉蔫巴巴的近水乘涼。東華瞧著她模樣很可憐,便在幾日後伐了兩株白檀樹特地在水上搭起頂亭子,下面鋪了一層冰冰涼涼的白水晶隔水,給她避暑乘涼。她四仰八叉躺在那上頭的時候,覺得十分的舒適,又覺得東華十分的能幹。後來發現東華的能幹遠不止此,整個太晨宮裡燃的香都是他親手調的,喝的茶是他親手種的,連平日飲用的一些酒具都是他親手燒製的,宮中的許多盞屏風也是他親手繪的。她在心裡頭默默的盤算,一方面覺得自己的眼光實在是好,很有些自豪。一方面覺得倘若能夠嫁給他,家用一定能省很多的開銷,十分划算,就更加的開心,並且更加地喜愛東華。
她的喜愛執著而盲目,覺得東華什麼都好,每當他新做出一個東西,總是第一個撲上去表達敬佩和喜愛之意,久而久之,也幫東華養成毛病,完成一個什麼東西總是先找她這頭小狐狸來品評。因為有無盡的時間,所以做什麼都能做的好,偶爾鳳九這麼想的時候,她覺得這麼多年,東華或許一直十分地寂寞。
那一日著實很稀疏平常,她翻著肚皮躺在六角亭中,一邊想著還可以做些什麼將東華騙到手,一邊有些憂鬱地餓著肚子看星星,越看越餓,越餓越憂鬱。頭上星光一暗,她眨眨眼睛,東華手中端了只白瓷盤落座在她面前,瓷盤中一尾淋了小撮糖漿的糖醋魚,似有若無地飄著一些香氣。
東華擱了魚,瞟她一眼,卻不知為何有些躊躇:“剛出鍋,我做的。”
此前,她一直髮愁將來和東華沒有什麼共同言語,因他會的那些她全不濟,沒想到他連她擅長的廚藝都很會,總算是找到同為高人的一處交集,終於放下心。她有些感動地前爪一揖跳上他膝蓋,又騰上水晶桌,先用爪子勾起一點糖漿,想起不是人形,不能再是這麼個吃法,縮回爪子有些害羞地伸長舌頭,一口舔上這條肥魚的脊背。
舌頭剛觸到醬汁,她頓住了。
東華單手支頤很專注地看著她:“好吃嗎?”
她收回舌頭,保持著嘴貼魚背的姿勢,真心覺得這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