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五郎聽到就是一愣:「倒是很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
為了離開劍宗,昆嬙狠心在宗門前自廢了修為,從此不再是享負盛名的劍宗精英,自然也連同仙姑的名號一併舍了。
她換上粗布裳,挽上婦人髻,存在於昆越記憶中的母親,從一開始就是鄉野間普通婦人的模樣。
只是偶爾也會望向夜空,怔怔出神。
「被掌門接到劍宗之後我才明白,她應該也在想念山上那片星空。」
長儀覺得她這時候可能是有一點點後悔的。
「後悔嗎……我不知道。」昆五郎搖頭,「在我很小的時候,隔一陣子就能見到修士打扮的人找上門來,我娘每回都沒有好臉,送走他們以後就立即帶我換了住處。再過兩年,連他們也不來了。」
「……」
長儀遲疑道:「說起來……走散的那段時間,我好像也看見了昆仙姑。也不知道是幻境或者別的什麼,我還跟她說了幾句話。」
這是昆五郎都沒有預料到的,他有些訝然:「怎麼會……你同她說了什麼?」
長儀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索性把那時的事都複述了一遍。其實她一直很好奇,昆仙姑說是為了私情離開宗門,這本該是兩個人的事,可從頭到尾她只聽說了昆仙姑在這件事中的堅決與苦難——那麼另一方又在哪裡?
她揣摩著昆五郎的心情,試探地提了一下:「你的父親……」
他的反應比長儀想的要平靜得多:「我沒有見過那個人,我娘也從來不在我面前提起過他。我只知道我娘一直在等他,而且到死也沒有等到他一面。」
長儀沉默了。
漫長的千年過去,多少憤懣和不甘都已經隨著故人的離去而消逝,昆五郎現在說來連聲音都沒了波動:「很多時候我會覺得,她也許根本沒把我當做她的兒子,而是那個人留給她的某樣紀念品,和那些花簪、玉梳是一樣的東西。她不過是在我身上尋找那個人的影子。」
「也不至於吧……」長儀回味著昆仙姑同她說的那些話,「昆仙姑應該也是看重你的,還說你的性子跟她很像。」
「我知道。那時她一介女流孤身流離,本就活得艱難,何況要護著一個孩子,可她從未想過扔下我。終歸生養一場,不管她待我有幾分,在我心裡都記著十分。」他頓了頓,輕輕嘆道,「我只是可惜……就像掌門說的,『昆仙姑』本可以有大好前程,可惜毀在了用情太深、也太過執著。」
「我倒覺得,旁人瞧著她不好,可她未必就這麼覺得。畢竟,她也有機會回歸宗門,可是仍然選擇堅持這條路。」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這對母子確實很像,認準了路就沒想著回頭。昆越劍尊當年的殉身大義,如今的隱姓埋名,外人看來又何嘗不可惜?這樣苦是苦,可他也沒想過換條路換個活法。
昆五郎忽然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看著她。長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時,又見他走過來幾步,兩人的距離便一下子被拉得極近。長儀驚訝地抬頭看他,卻見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臉,落在了她發間的……花簪上?
「你今天戴的這支,是我給你的那盒首飾裡的?」
長儀下意識碰了碰那簪子,這確實是昆五郎送她的。銀質的簪身打成了曲折含鋒的梅枝狀,上頭錯落綴著幾朵碎玉片攢成的梅花,小巧圓潤,既有幾分可愛討喜,又不失寒梅的傲然風骨,她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
昆五郎眯著眼仔細瞧了瞧:「難怪……這不是掌門後來請人打的,應該是我娘還在宗門時常用的。她道法高深,在上面留點術法也不奇怪。你那時能見到她,說不定正是因為這簪子。」
長儀一聽,慌忙把花簪取下來,雙手遞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