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那塊石頭喊話:“尊駕箭術之精,實乃在下生平僅見。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你既已受了傷,又何必再硬扛?不如你放下兵刃走出來,我等不殺手無寸鐵之人,必不傷你分毫。”
周滿從衣上扯下一段布料將傷處綁了止血,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世家的憐憫,本人可無福消受。閣下說得這樣好聽,不如先把手裡弓箭放下?”
陳寺聽了,竟笑一聲:“好,好!”
周滿一聽便知,這並非答應了她,而是怒極反笑。
——今夜,沒有人會主動放下弓箭,除非一較高下、一決死生!
兩個用弓的好手都不再說話。
夾金谷內忽然安靜極了,連鳥雀與飛蟲都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機,不再發出半點聲音。
陳寺已將弓張滿,整個人沉如一塊石頭,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對手所藏身的那塊石頭上。
空氣裡彷彿有一根緊繃的弦。
周滿十分清楚,下一箭,便將分出她與陳寺的高下。
只是氣氛繃得越緊,她的心卻似乎越沉靜,連左臂傷處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在這種時候,她竟解下了身上披著的斗篷。
然後抬頭向深谷之上的高天看去——
一輪明亮的下弦月懸在墨藍的夜幕中,照耀著下方的夾金谷,將清疏的樹影投落在山岩上。
前方卻有一片烏雲。
此時月亮正往雲中行去,光華漸斂。
滿世界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周滿在心中默默地倒數著。
三、二——
一!
月亮完全鑽進了烏雲,光線變化,整座夾金谷瞬間暗了下來。
陳寺有一剎的不適應。
幾乎與此同時,一團黑影忽然從山石右側飛出!
長久的對峙已經讓陳寺的精神緊繃到某個極限,此時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驚濤駭浪,何況這一團黑影?
甚至沒有來得及思考。
他的手指已經快過了他的腦子,直接移箭對準那個方向,將弓弦一鬆!
“嗡”地一聲震響——
卻不止從他的弓上傳來!
這一刻,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山石左側,那高舉弓箭的姿態,宛若要審判塵世的神明!
在陳寺放箭的同時,她那鑄刻沉銀的殘箭也離弦飛出!
兩支箭從兩個方向射出,去勢極猛,幾乎平行,在半空中時有一剎靠近,彷彿命運的交匯,然而只是擦肩而過。
在聽見另一聲弓響從左側傳來時,陳寺便知道自己輸了——
右側那團黑影在漸近的金箭輝映下已變得清晰。
只不過是一件飛起的斗篷!
而對手的箭,已直直向他飛來。
這一箭,不同於先前任何一箭。
它是殘缺而美麗的,幾縷沉銀的鑄紋刻在箭頭,向著他飛來時,竟好像輕盈地燃燒起來,宛若一道銀虹墜落幽谷,讓人生不起任何躲避之心,甚至想要張開襟懷,擁抱它的駕臨!
《羿神訣》第二箭,貫長虹!
陳寺持弓的手已然垂落,人站在原地,眼見著銀虹飛來,也一動不動。
金不換看得心驚一片。
關鍵時刻,他不敢袖手旁觀,暗罵一聲的同時,將腰間所繫的一支墨竹老筆拽下,竟在間不容髮之際向那銀虹一扔!
箭尖與筆尖相撞,那墨竹老筆之上竟自動激發出幾枚狂草寫就的墨字,將長箭一擋。
但也只阻得了片刻。
那沉銀鑄刻的箭矢,竟在被墨字攔住的剎那,片片裂開,化作點點銀芒,如漫天的螢火一般撲向陳寺。
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