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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又找人來看風水拆房子。

該不該問他為什麼?怕一開口又引出一次大攤牌,於是推著,日復一日,假裝忙,沒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他白天黑夜都出勤,我則專門守著太陽落山後的辰光。

我與他都已走過了山之峰,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包涵包涵吧。

清晨返家,開篷車停在輛趕集的貨車邊,一車斗的雞鴨,靜靜地蹲籠內,圓圓的眼珠子瞪著靜寂的街道與魚肚白的天空。

是往屠宰場去吧?它們並不吵鬧,在交通燈前,我看著它們,它們看著我。

我們之間不曉得有什麼非常相似,我沒敢再想下去。

貨車司機是一個小夥子,幾乎沒有穿衣服,赤著膊,赤著腳,一條短短的球褲,渾身曬得古銅色,脖子上系一條紅繩,繩結上一塊廉價的玉墜。

國維也愛在褲腰上掛各式各樣的玉器,有些貴得不得了,他告訴我死人嘴裡含過的蟬尤其珍貴……看上去都不如這個貨車司機自然。

他也看到了我,並沒有似一些輕浮浪子般擠起眉弄起眼來,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左方,舉起圓實的手臂,露出腋下濃稠的毛。

這時綠燈亮了,我們開動車子,各奔前途。

那樣的年輕人從前是不會吸引我的。

他們只不過是原始小動物。

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原始往往有種純樸天然美,也許是國維近年來服用各式補品的種類太多太離奇,使我覺得年輕真是好。

什麼樣的東西浸酒都能忍受,一瓶瓶泡著,當仙露似每夜喝一小杯,直到今日,他給我看一瓶酒,裡面竟浮著一大群剛出生小老鼠的屍體。

我當時覺得血不上頭,噁心,站起時打翻茶几上的水晶花瓶。

打那日起,我在書房另搭睡鋪。

由他與他的藥酒瓶睡。

之後他又託做婦產科的醫生去找紫河車。

堂堂早年劍橋大學的大律師就快變為採陰補陽的茅山道士。

人家醫生同他說,醫院不做這種事,叫他另覓途徑。

我坐在一旁,真是心灰意冷,覺得難為情,抬不起頭來,由得他鬧個滿天神佛。

瑪琳一次偷偷問我:「陳國維是不是不行了?人家說他早年玩得實在太厲害,現在拼命找補品。」

這樣猥瑣的對白自我閨中膩友說出,有潔癖的我即時決定冷卻這段友誼。

我當下說:「我的話你未必相信,這樣吧,今夜我替你約他出來,你親身試試。」

瑪琳沒想到我有膽討她便宜,啐了我一臉唾沫星子。

在周博士處,一邊喝威士忌,一邊嘆息。

我說:「跟他的時候,才十六歲,童妻,婚後還長高了三公分。」

「陳先生什麼年紀?」

「他當年三十六,非常非常的英俊。」

「在一起十年?」周博士說。

「快十一年了。」我說。

周博士說:「他現在正當盛年。」

我微笑,「外表不差,他的生活習慣同嗜好卻像是八十歲的老太公。」

「當年是家長安排的好事?」

「不,我自己愛上他的。」

「一個十六歲的女童怎麼會結識中年大律師?」

我放下酒杯。

「他為我辯護。」

周博士又一次露出訝異的神色。

她臉色凝重,小心地處理這個關口。

她問:「要不要添多些威士忌?」

「不要了。」

她待我說下去。

「周博士,我把到這兒來視為一種享受,可惜時間方面太不理想,真怕起不了床,漸漸成為一種負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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