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宴笙恍惚了一陣,才語氣飄忽地回答:“我……我腦袋有點暈。”
不能提,千萬不能提這屋裡的擺設有多貴重。
鍾宴笙決定等回府後,好好研讀一下大雍的律法。
不過就算他從前沒有特地研究過律法,也能看出,單單就這個大宅院的規格,再加上書房裡的這些東西,抄家是肯定夠的。
鍾宴笙恨鐵不成鋼。
老爹平時看著清正廉直的,居然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莫非真少爺就是被關在這大宅院時,發現了淮安侯貪汙的秘密,檢舉了淮安侯,才導致侯府家破人亡的?
這小孩兒,又發什麼呆?
蕭弄託著腮,上上下下仔細觀察了下今天的鐘宴笙。
白紗遮擋視野,朦朧的視線裡,少年黑長的濃睫低垂著,像有些委屈,瓷白的膚色細膩得仿若能發光,如同桌上那隻薄胎白瓷,透著股易碎的漂亮。
雖然欺負小孩兒很有意思,但蕭弄決定暫時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坐下。”蕭弄重新執起筆,目光落到面前的文書上,輕描淡寫劃去了一個名字,“被人欺負了?”
鍾宴笙回過神,聽話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唔?沒人欺負我啊。”
他本來想提昨天送的章子來拉近感情的,現在哪兒還敢提,單單田黃石,這屋裡的架子上就擺著不止一塊了,於是硬生生轉了個口:“哥哥,昨天的糕點你喜歡吃嗎?”
還敢提那幾塊冷嗖嗖的糕點,蕭弄冷冷道:“難……”
鍾宴笙期待地望著他,眼底彷彿閃著光,極亮極亮:“那是我最喜歡吃的點心!”
“……”蕭弄唰唰劃去兩個名字,“還行。”
聽到蕭弄似乎挺喜歡,鍾宴笙笑得眼睛微微彎起來:“昨兒有點事耽擱了,涼了沒那麼好吃,下次我帶熱的來。”
蕭弄不怎麼在意:“隨你。”
“哥哥,伯伯收到我送給他的那套花具了嗎?”
蕭弄手心裡隨意把玩著那塊田黃石章,瞥他一眼:“收到了。”
鍾宴笙的眸子黑亮黑亮的,閃爍著期待:“他喜歡嗎?”
“嗯。”
摸著花鏟喜歡得不行,高興得說下次給這小孩兒下廚。
蕭弄從小到大,就沒見這位老人家下過幾次廚。
這隻小雀兒滿含期待的樣子格外可喜,黑亮亮的眼睛盯著人,叫人不忍讓他失望,蕭弄等著鍾宴笙繼續發問,問他喜不喜歡這塊田黃石。
哪知道等了半晌,鍾宴笙沒再開口。
蕭弄:“……”
定王殿下礙著臉面,自然不會紆尊降貴提什麼印章,沉著臉把章子收回袖中,劃名字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屋裡靜下來,蘸滿墨的筆尖在紙上時不時劃出沙沙的聲響,悅耳至極,不知是在書寫還是作畫。
鍾宴笙從小喜歡作畫,好奇地望了眼,看見蕭弄手裡的毛筆竟是斑竹所制,頂上還鑲著潔白的象牙,華麗精巧至極,又痛苦地低下頭,不敢細看,開口還結巴了下:“哥、哥哥,你在做什麼啊?”
蕭弄心下不爽,語氣就有些冷:“殺雞。”
又生氣了。鍾宴笙心想,老實應了聲:“哦。”
坐在那兒的少年懵懵懂懂的,目光清澈地落在書架上,定定看了許久,渾然沒有察覺到這簡單兩個字裡的殺意與份量,也絲毫不畏懼。
蕭弄意外地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劃完最後一個名字,把這個造謠他不舉,還造謠他喜歡搞男人的特地註明了大卸八塊,才合起手上的名單。
身上的餘毒還沒清完,不能隨意下地走路,外頭日光又烈,不能出去溜達。
京城不比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