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
看著無情,這一回,看了很久,頗久。
自他再度出現後,他主要的都是看著仇烈香,很少去看無情。
這一次,他深深的看著無情。
真正的去觀察無情。
奇異的是,無情給他看著的時候,心緒初是一片凌亂:
一隻大鳥飛了出去,把天空劃破了。一個人把頭顱換了西瓜,把西瓜賣給了人頭。一個長袍古袖的醉者,張口飲了大唐千首詩;張嘴吐出百首宋詞。一個男子自喉嚨中掏出了一隻蝴蝶,而另一個漢子只在煮食另一個漢子的腦,那給開了腦的漢子仍然活著,在問對方味道好不好?在荒原裡,一個大漢在追血紅的太陽,追到最後,把手腳還給森林,把肉身還給泥土,把毛髮還給草叢,把血液還給河川,把骨骼還給大地,把眼睛還給天空。在邈闊的廣場上,幾十萬人一齊舉手歡呼,每人手上都有一本紅簿子,不知是寫著金句?還是銀兩的號碼?一干傢伙理屈氣壯的在一個荒漠孤島上插了太陽旗,卻偷偷的派了數千人沉到海底下把黑黝黝的油一桶桶吊上來……到後來,他竟看到了一個螢幕,亮亮的,有一個摺紙形狀的三角物,還向自己身上投射過來……他身上心裡,只覺熱乎乎的,暖洋洋的,感覺殊異,就像活吞食三隻踴騏駒的頭似的,又像自己忽然能走能動,就像一隻麒麟之類的祥物。
到了後來,奇怪的是,這些雜思沓想都沒有了,不見了,消滅了,很平靜。像回到空無。
空。
無。
()
──一種什麼都沒有的空和無。
只有耳際,還是心裡,隱約響起的,奏起的,悽怨的二胡之聲,一胡奏著哀,一胡奏著怨,一弦拉著空,一弦拉著無,一曲都是秦時明月漢時關,一闋訴盡了成敗起落不關心。
關七望定著無情,道:“你幼年負傷甚重,身罹殘疾,也病得不輕啊!”
無情這才回過神來,忽然覺得:這人說這段話時,怎麼聲調有點虛?
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好點了點頭。
關七的聲音仍然有點虛晃晃的:“你受的傷和患的疾,還不夠我對頭蘇公子的厲害,他至少身罹二十七種病,而且殘疾還在遽增中。你只是在心裡,可以說是傷得比他還重。”
無情心中歎服:知道這人一眼看透了自己內心。
只聽關七又道(聲音仍虛晃著的):“我用了一種方法,把一種叫做‘先天無形罡氣’的力道,照著你眼神,灌輸了給你。在密宗,這叫遙灌。在道家,這叫神傳。在日後,可能叫下載、通感、電郵、上身什麼的,反正我們現在不懂,也不必懂,那只是一種方法,一種方式,也是一個名辭。它已在你體內,以後你只要苦練不輟,遇敵及時專神、集中,可以有一時之輕功,也能發無邊氣勁之暗器,只是這股氣因你體虛,易聚易散,望善自珍惜。“
無情聽了,有點茫然:
──自己與此人,素不相識,為何他要向自己傳功?
──這人竟向自己傳於無上罡氣,威嚇還不惜傷了元氣!
──自己真的已承受了這駭人聽聞、失傳已久的“先天無上無形罡氣“嗎?自己體弱,是不是承受得起?運用得了?
卻聽仇烈香“啊”了一聲。
無情以為她受了驚,疾抬頭望去,卻見仇烈香的震訝,是對著他來的。
“你看你……”仇烈香翹翹的指頭又指向他:“你膚色剛才好白好白,要比月亮還白……現在卻好紅好紅……
她喜忭忭的道:“你臉色恢復血色了。啊哈,那太好了。”
無情惘然道:“他……傳功給我了?”
仇烈香仍為他際遇而高興著:“他真的傳功給你了……你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