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投給他奇怪的眼神:“你沒看見城門口計程車兵嗎?——這裡被封鎖了,誰都不能進出。”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蘭登不再說話,跟著牧師前往偏殿。經過一道緊閉的門,門縫裡透出仿若來自地獄的呻吟聲,想起剛才暈倒那人正是被抬進了這裡,芙蕾拉有些慼慼地問:“這是……什麼病?”
牧師不作聲,離那痛苦之地遠了,才緩緩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麼多醫生也沒束手無措嗎?”芙蕾拉嘴臉有點發白。病因不明的瘟疫,誰都知道這其中透出的死亡預示。
“醫生的數量也在一天天減少。”牧師仰望天空,嘴唇翕張,似乎在向神祈禱。
“讓我……也來幫忙吧。”芙蕾拉深深看進牧師碧綠的眼瞳盡處,認真請求道。
蘭登吃了一驚地扳住她的手臂,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全部的視線集中到牧師淺金色的頭髮,帶著一絲顫抖,等待著對方的答覆。牧師似乎為難地皺起了眉,接著眼裡凝聚起痛苦,嘴唇張了張,只發出一聲低微的呻吟。
他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芙蕾拉被嚇了一跳,隨著他的落勢半跪在他身邊。他的臉頰顯示出不健康的酡紅,前臂被地上的石子硌到,頓時暈開一圈血絲。
“韋那非熱病?”
“恐怕不是韋那非熱病,不然他們早就可以控制病情了。”芙蕾拉試圖拉動牧師,還沒碰到,蘭登就抗起牧師瘦弱的身體,往那扇不斷髮出痛苦呻吟的門走去。
門裡是與外面的死寂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景象。肅穆的白渲染著病痛的色彩,擁擠的床上躺著一具具幾乎沒有生氣的身體,他們安靜地、被動地呼吸著,直到再也沒有力氣吸進最後一口氣。還保持清醒的人把剩餘的力氣全部放在呻吟上,聚集全身力量的手指將床單抓出一道道裂痕,那一條條慘不忍睹的黑紫的手臂,就像審訊室裡遭到鞭打的囚犯。幾個醫護人員遠遠縮在一角,顫抖著為將死之人,也為自己的明天祈禱。
蘭登一進入這裡就成了醫護人員注目的焦點,他們很快發現昏迷的牧師,驚呼著撲上來。牧師被放在空出來的床上,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脖子上出現一點點的紫斑,一個女人指著斑點極為恐怖地大喊一聲,圍上來的人全部跪在地上,大聲唸誦懺悔詞。
“禱告有什麼用,快救人!你們不是醫生嗎?”芙蕾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急切地喊道。
“救不了了。”一個看上去最沉穩的男人悲痛地搖頭說,“一旦倒下就必死無疑,何況已經出現了血斑。神真的拋棄了我們,連他的侍奉者的命也收回去了……”
“血斑?”芙蕾拉翻開牧師的手臂,內側布有豆子大小的紫紅色的斑點,身體燙得像塊烙鐵,她一抖,撐住床板才抵住下滑的趨勢。
——和韋那非熱病一樣,這病也有持續高燒以致抽搐、昏迷的症狀,但是這種病最大的特徵就是病人會全身浮現紫黑的血斑,那是內出血的徵兆,按照那樣推算,最快一天內就會死亡,最多挺不過三天。這可是比韋那非熱病更可怕的瘟疫啊。
凱爾冷靜的話語出現在腦海中,她用力呼吸了好幾次,才剋制住猛烈跳動的心臟,站直身體說:“把他的牙關撬開,我能救他。”
摸出細長的瓶子,滴入乳白的藥水。一群人用充滿期待和不安的眼睛看看藥水,又看看牧師,只有芙蕾拉目光炯炯地立在床頭,等著藥水發揮效用。其實她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她不是醫生,就跟上次分不出兩種熱病的區別一樣,她也不知道這次的瘟疫和那個小鎮是否一樣。上次有凱爾幫她糾正,替鎮民治療,這次,又有誰來幫她,幫助這些人?
眼睛又溼潤了。芙蕾拉緊緊閉了下眼,開始胡亂的祈禱,把凱爾從腦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