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多的恐懼慌亂,哪怕這片詭異的黑暗在這些日子中不斷地在夢境中糾纏著她,她都慢慢地習慣了下來。
是因為從小到大,有許多許多的事,都這樣在忍耐、承受、咬牙、安靜中,慢慢習慣了麼?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的身體,那些已經發生在她這個本應該是最絢爛美麗的時間上的事情。這些日子裡,她常常想到了乾孃,想起了她去世之前那一段枯槁醜陋的老態。
每當這個時候,凌春泥便忽然覺得也許死也並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只是她心中仍然還有幾分眷戀,還有幾分不捨,還有一個身影仍在深心間。
那是人間最後也最溫暖的情意。
能不能多呆片刻呢,多看一眼,多抱一下。看他的笑容,依偎在他懷裡,那有力的臂膀有熟悉的溫暖氣息,有他在的日子,從未有過那黑暗中的噩夢。
好想他的……凌春泥被禁錮在黑暗夢魘中的身子低垂著頭,對周圍的黑暗無動於衷,心裡只是這樣偷偷思念著。
石頭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要是在一起的時間能久一些就好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流雲城這座城池經過一晚的平靜,又再度甦醒過來,繁華熱鬧像是一轉眼間便回到了這座城池中。位於城池東面的許家大宅西苑客房裡,凌春泥在門窗緊閉光線昏暗的房間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靜靜地掃過眼前的一切事物,柔軟被褥,輕紗羅帳,只是她的身體仍舊保持了一動不動的姿態很長時間,如同一個慵懶的女子,眷戀著昨晚還有餘溫的溫暖被窩。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凌春泥的身軀忽然掠過一陣奇異的顫抖,如平靜水面上泛起的漣漪,片刻之後又安靜了下來,保持了一小會的原來姿勢,然後她緩緩坐了起來。
羅帳無風輕擺。
房間中一片安靜。
凌春泥下了床,邁開腳步,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圈,她的腳步一開始似乎有些輕浮不穩,但很快穩定從容,只是偶爾間還會有一些頓挫停歇,會出現一點看起來十分古怪的扭動。
然後凌春泥停下腳步,站在這屋子中央,忽然開口說道:
“你這又是何苦?”
她的聲音柔和悅耳一如平日,只是話語聲中,卻似乎多了幾分清冷。
這話語似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某人而言,只是這屋中分明只有她獨自一人,看起來情形便帶了幾分詭異。而片刻後也的確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有這一個美麗的女子獨自站在屋子中。
凌春泥忽然笑了一下。
她伸出手臂招了招手,放在遠處的一面銅鏡忽然便飛了起來,無聲無息地躍過半空,片刻後落在那屋中桌上,倒映出前方凌春泥的身影。隨後,凌春泥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雙手揮灑,卻是在剎那間身上衣物盡數崩裂,索索落下,不著片縷。
鏡子之中,赫然倒映出了那一個美麗而豐腴的身子,峰巒起伏白皙動人,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妖媚。唯一還在身上的,便是仍然垂掛在胸口之間的那一塊無名黑晶,淡淡黑色的光芒,閃爍流轉著。
然而凌春泥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冷冷地看著鏡中的**胴、體,忽然靠近了些,舉起了雙手,道:“看清楚這些東西了麼?”
鏡子之中,那副身軀看似完美無瑕令人瘋狂,然而仔細分辨看去,卻會發現在那四肢手腳上,在胳膊腿腳一些還不引入注目的地方,有一些小塊的肌膚與眾不同,那裡的面板枯乾皺縮,幾乎失去了年輕女子本該有的活力與彈性,看去就像是……七八十歲凡人老太一般。
凌春泥的神情很平靜,沒有驚恐也沒有絕望,她冷靜得甚至像是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身軀,望著銅鏡中的那個身體,淡淡地道:“你以凡人之軀,妄練九天仙法,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