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或站或坐在周圍,全紛紛給以厭惡痛恨的目光。唯有知廉夫婦面色複雜地一併跪在下首,一言不發。
老太君坐在首座,面無表情,半闔著眼,也不瞧張氏,只一味的雙手撥動著佛珠。
老太君不開口,李氏等人也不敢貿然開口。
如情立在老太君身後,冷眼瞅著張氏,心中並無多少同情,反還有隱隱的幸災樂禍。但目光接觸到知廉夫婦時,心裡又複雜起來了。
因為同是庶出,知廉又特受方敬瀾寵愛,一直養在張氏身邊,而她卻養在老太君屋子裡,是以她和知廉一直不甚親厚,比起知禮知義冷淡卻又隱含關懷不同,她與知廉,近乎是陌生的熟悉人了。
但這種陌生,隨著林氏的到來而有所打破,也讓如情認識到,這個三哥,雖然有個最愛蹦達的姨娘,但為人還是不錯的,至少讀書肯用功,沒幹過壞事,從不說兄弟姐妹的壞話,唯一的缺點便是不夠大氣。在雖冷漠卻冷漠得有個性的知禮面前,少了份獨當一面的氣場。比起說一不二處事果決的知義,又少了份外露的霸氣。總之,在兩位嫡兄面前,少了份氣場與霸氣,但不管如何,張氏這樣的歪瓜還能生出個好棗,也算是方敬瀾的福氣了。
但如今,如情也挺同情他的,被老孃連累,他也是冤枉的緊呀。
足足過去小半個時辰,如情見林氏跪得搖搖欲墜的身形,頗不忍心,輕輕推了推老太君。往林氏的方向呶了呶嘴。輕聲道:“奶奶,地上涼,還是先讓三哥三嫂先起來吧。”
老太君微微睜眼,瞟了他們夫婦一眼,冷哼一聲。“我又沒讓他們跪著。”
一身玄衣的知禮這時候也開了口,“三弟,你撫弟妹回屋去吧,我看弟妹身子有些不適。”
知廉原先也發現了林氏的不對盡,但他一向性子柔弱,在這種關頭也不敢貿然開口,聞言忍不住給知禮如情投去感激的一瞥,跚蹣著撫了林氏出去。
回到院落,知廉把林氏撫到椅子上坐下,很是歉疚,對林氏道:“對不住,讓你受累了。”想起林氏為了替自己姨娘彌補過錯,嫁妝都撕去了一半。
林氏疲憊地笑道,“誰叫咱們是夫妻呢。相公千萬別這麼說。只是姨娘的事,相公打算怎麼開這個口?”
知廉沉默著,張氏讓方府幾乎糟受滅頂之災,父親丟官貶職,方府散盡大半家產,這回張氏就算有九條命估計都不夠填了。但是,張氏再是可恨,總歸是自己生母,身為兒子的,哪有袖手旁觀之理。
只是,他在方家除了得父親寵愛外,嫡母李氏卻拿他當眼中釘,老太君對自己雖一視同仁,但也是不冷不熱。兄長優秀又能幹,與自己並不親厚。姐妹們平時候連面都幾乎見不著,親情生疏到如此地步,他一已之力,估計是難保住張氏了。
但林氏想法又比知廉樂觀些,她握著知廉的手,緩緩道:“相公別太輩觀了。老太君雖然恨極了姨娘,但也是個心軟的。大哥大嫂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再來四妹妹也是個心善的,相信只要老太君四妹妹還有大哥大嫂他們不落井下石,公爹應該會看在你的份上,不會要了姨娘的命的。”
知廉深深皺著好看的眉頭,“娘子說的也有道理。大哥大嫂和四妹妹的為人,還是不錯的。可是,太太恨極了姨娘,還有,爹爹一向注重名聲,又熱衷名利,此次因姨娘而受了牽累,等會不知會氣到何種地步。”對自己父親,知廉還是滿了解的。
林氏道:“按最壞的打算,姨娘是少不了皮肉之苦了,並且,府裡也是呆不下去了。等會兒,相公還是主動站出來承擔吧,相信公爹對你的疼愛,應該不會牽怒到相公身上。只是,姨娘這輩子,只能在莊子上或俺堂裡度過了。”
知廉沉重地點頭,“只要能保住性命,我已無他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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