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顫抖著幾乎要掉淚:「就這一點小傷,肯定不要緊的,對不對,陸統領?」
陸廣野張了張嘴,臉色已經慘白。
東河剛發生行屍之禍的時候,他們也都不懂這怪病因何而起,有何危害,又該如何防治,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東河容氏的一個宗親被咬,他們也並未隔離或者殺死他,而是將他養在家裡,結果幾天之後的一個深夜,那人變成了行屍,咬死了全家上下十幾口人。從此以後凡是被咬的,容氏當家容英下了死命令,一律格殺勿論。就是容英自己,在被咬傷的幾日之後,也選擇了自盡而亡。後來行屍之禍大亂,死傷不計其數,人人談之色變,就算跟行屍接觸過的人都避之不及,更何況是被咬過的人?許多被咬但僥倖沒被咬死的人,都自己選擇了死亡。
因為當見識了行屍的可怖,沒有人願意自己也變成那樣。
但是眼前被咬的是容探,他們的少主,容氏獨子。他們軍隊裡出來的,最講究一個忠字,要他殺其他人,他或許不會手軟,可要他砍下容探的頭顱,他卻下不去手。
容探問:「陸統領,你從東河過來,殺過許多行屍,肯定也見過有些被咬的人,身邊的人捨不得殺他,都是如何處置的?」
他的語氣輕鬆的有些刻意,眼睛也沒有正視陸廣野。
陸廣野點頭:「我有一個結拜兄弟,當時陪容大人去給流民施粥,容大人被咬的時候,他也被咬傷了,但我實在下不去手殺他,所以將他偷偷養在了家裡,只堵住了他的嘴。」
「那我也堵住我的嘴巴,」容探說:「如此,我也放心了。」
他說著嘻嘻一笑,彎腰將大將軍抱在懷裡:「跟我的大將軍一樣,給它做個伴!」
眾人都是剛從血戰中倖存下來,那些行屍有多恐怖血腥,他們都親眼見識過,聽他如此說,便都沒有言語。只有李牧說:「你還好好的,堵什麼嘴。」
「現在是好好的,說不定突然就性情大變了呢,其實我已經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堵上了,不是為你們,是為了叫我自己安心,我可不想咬了你們任何一個。」
他說著將大將軍放下,撿了一件衣裳,用匕首劃開了,窩成了一團,就要往嘴巴里塞。李牧卻攔住他,說:「我來。」
容探心裡倒是有幾分感激,他相信大概沒人會願意塞他的嘴,要麼不敢,要麼不忍心,如果他自己塞自己,那也太可憐可笑了,實在是沒面子。
他怕李牧心裡也不好受,於是玩笑說:「綁在我腦後,打個死結,打好看點。」
等到塞住嘴巴之後,他嗚嗚嗚地亂叫了一通,倒是顯得有些滑稽,但是朱笄只是哭,坐在他身邊一直掉眼淚。蘇翎說:「你別堵了,這麼多人看著你,你想咬也咬不了人。」
容探卻只搖頭,蘇翎伸手就用箭頭挑開了那個結。容探吐了嘴裡的布糰子,問:「你幹什麼啊。」
「你要實在想堵,晚上睡覺的時候再堵也不遲。」
容探被咬,所有人似乎都一下子蔫了一般,尤其是陸廣野。一路上再也沒有人說一句話,容探自己心裡也沉沉的,他心裡窘迫尷尬遠勝過對死亡的恐懼。他想自己真該當時就偷偷溜走,不該留在這裡受罪。
他雖然從不講禮法,在召庭的時候也和蘇翎他們不分主僕,但下意識裡依然知道自己是個主子,所以他即便是個人人看不起的紈絝,心裡卻也有一分自傲在,不怕召庭的人看不起他。可是如今他被咬了,好像為人的尊嚴都快要消失殆盡了,即便他們不嫌棄他,他心裡也覺得不自在。被人可憐,或許那可憐裡還有一份畏懼,這比死了還叫他難受百倍。這些都是他至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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