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時候他們便會拿我給黑子做例子,黑子“嘿嘿”一笑,出去了。每當我在看書的時候,老趙便會提醒趙姨別說話,也不讓黑子胡鬧,怕打擾我看書。我在那昏黃的小油燈下看完了一本本借來的小說。有時也會講一些故事給他們聽,他們會痴痴地坐在那裡,聽得如痴如醉。
一天,我帶著大毛的女兒花茸從崾峴路過。花茸跟我是同班,小學的時候還是同桌,經常鬧彆扭。上初中後由於是一個村子的,都住校,她的母親改秀便叮囑我多照顧花茸。花茸比較孤僻,跟班上的同學不合群,無形中跟我的距離就拉近了。那天很熱,快到崾峴時我們又渴又餓,花茸走不動了。我說黑子家在這裡,咱們去那裡歇歇,順便喝點水,再吃點東西。花茸很高興便來了精神,可當她走進那個窯洞看到趙姨的一瞬間,便如同看到一頭怪物似的跑了出來,任我怎樣叫也不肯再回去。後來我盛了一碗水給她,她看了看窯洞,拒絕喝,趙姨做好的麵條她也不吃,並一個勁地催我快走。趙姨的臉上失色,臨走時她把兩顆煮好的雞蛋塞在我的書包裡,要我在路上給花茸吃,並叮囑我千萬別說是她給的,否則她不會吃,我點了點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老趙老了,鬍子花白,走起路來也沒有原來精神,可趙姨卻好像還是幾年前的樣子,身體甚至比剛來的時候還要硬朗一些。秋日的時候,她會一個人拄著柺杖,坐在崖畔上用鉤子摘酸棗。酸棗核是一種中藥材,晾乾後藥材公司收購。她於是託人把酸棗核賣了,然後讓人買了一件淺藍色的確良上衣,趁老趙不在的時候悄悄地拿出來讓我穿上,趙姨左右打量,臉上是滿意的笑容,嘴裡不住地說道:“我娃穿上就是俊俏,都比得上城裡娃了!”我說:“你把布衫給黑子穿吧,我有。”她說:“黑子已經給做了。”趙姨非要我把衣服穿上。我怕她傷心,只好收下了襯衣,然後動情地說:“姨,等我考上了大學,就帶你和趙叔到大城市去一趟。你最想到哪裡去?”她指著牆上的鏡框,鏡框裡的照片是老趙在天安門前的留影是北京知青大民回城後,感恩於老趙曾經對他的好處,把老漢接到北京轉了一圈,這成為老趙一輩子最大的榮耀,因此北京也就成了趙姨心中的聖地。我不假思索便答應了她的要求,她痴痴地望著我,兩行熱淚順著那黝黑而油膩的臉流了下來。她說:“我娃,你姨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不過我娃你有那心,你姨就是死了,也心甘了!”我眼眶一熱,說:“你的身體好著呢!就等著那一天我帶你出去看世界吧。”趙姨聽了,竟一時啜泣不已,弄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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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父親 十八(4)
母親的三週年一過,奶奶再也不顧父親的反對,開始大張旗鼓地給父親張羅婚事了。父親很不配合。奶奶說我年紀大了,眼睛又不好,兩個娃上學去了,屋裡需要一個人做飯啊!父親說讓我來做飯。奶奶說你一天那麼忙,放工回來又要開會,雜七雜八的事情,等你做飯還不把我餓死。這屋裡沒個女人不行啊!再說你年紀輕輕的,不成家怎能行?父親被奶奶嘮叨得很煩,卻又不能發作,便一個人蹲在澗畔上,看那溪水潺潺地流淌。溪水遇到石頭改變了方向,形成許多支流。這些支流鑽進草叢裡就不見了,就像父親的千頭萬緒。
父親心亂如麻。生命中的三個女人紛沓而至:大翠傻乎乎地笑著,抱著比她小三歲的丈夫一路瘋跑,父親除了慌亂就是羞慚,心跳得跟兔子似的。婚後一年多的時間,兩人懵懵懂懂地住在一起,天真可愛得像一對孩子。後來,這個像一座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