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不理會這些,她一旦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父親兄弟兩人各拿著要飯棍,脊背上搭著褡褳,桂花拿著一根棍跟在後面。人們開始都以為她是父親的媳婦,卻又覺得不妥。因為父親兄弟衣衫襤褸,一身破爛,髒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是逃荒的。可宋桂花不同。她白白淨淨,面若桃花;明眸皓齒,風情萬種;身段妖嬈,風擺揚柳;秀髮如雲,漆黑明亮。衣服也穿得很體面,乾乾淨淨,沒有補丁。薄薄的大襟襖遮不住挺拔的腰身,這樣的女人要是在城裡見了才不奇怪,但在鄉里就顯眼了,更何況她手裡拿著要飯棍,臉上是羞澀的笑,欲說還休的樣子,引得男人呆愣半天,弄不清是真是幻。
農民父親 六(3)
桂花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很滑稽了。
第一天討下來,父親兄弟兩人各有所獲,桂花卻沒有收成,空手而歸。走在回家的村道上,女人的臉上掩飾不住失望的表情,步子都邁得很慢,幾乎是一點一點地挪了。父親把自己褡褳裡的東西給她勻了一些,桂花不要,父親就惱了。第二天上路的時候父親說你不用去了,我兄弟倆討的夠咱吃。桂花不同意,緊緊地跟在後面。這一天跟第一天沒什麼區別,她還是空手而歸。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但女人並不氣餒,相反倒沒有第一天的失望了。父親討到了好吃的東西也會給她,三個人出門在外就成了一家人,桂花對父親也關懷備至,像妻子一樣溫柔。正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臉上,他們走累了就坐在村頭的荒地裡,小叔頭一仰便睡著了,剩下父親和桂花兩個人靠在一起打盹。桂花經常會把自己的故事講給父親聽,父親默不作聲,桂花便仰起頭盯著他的臉看,眼睛裡燃燒著一團火焰,一種期冀,一絲哀怨的愁緒,欲說還休的樣子,讓人憐惜。父親被看得不好意思,咧開嘴笑了。桂花說你把自己的故事也講給我聽吧。父親就給她講大翠的故事,講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聽的人也哭了。桂花說東子啊,其實女人的命很苦很苦,一輩子嫁不上個好男人,真是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了。大翠走了,你還年輕,不打算再找一個嗎?父親抿著嘴笑了笑,沒說什麼。桂花說你要找什麼樣的女人給俺說,俺給你謀劃。父親說這事留到以後再說吧,現在連飯都吃不上,張了媳婦拿什麼養活?桂花想了想覺得也是,就不再吱聲了。
這樣的日子不緊不慢,似乎也很悠閒,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互相便有了依靠,似乎一天不見就心裡發慌。女人經常會跟父親開一些玩笑,父親開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後來便坦然面對了。女人常常會把自己討到的好東西留給父親。父親不吃她便惱。女人說東子啊俺想讓你叫俺姐姐,不要叫大嫂。父親紅了臉,不做聲。桂花說俺沒有兄弟,你就叫俺姐姐吧,俺喜歡有個弟弟啊。父親見小叔不在跟前,便輕輕地叫了一聲。聲音像蚊子的叫聲,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女人說你大聲些,俺沒聽見!父親於是鼓足了勇氣,大聲地喊了一聲:“桂花姐!”女人歡暢地應了一聲,撲過來便在父親的臉頰上啄了一下,父親的臉便倏地紅了。女人說東子,俺覺得你真可愛,憨愣愣,傻乎乎的,俺叫你傻狗狗你生氣嗎?父親“哧”一聲笑了起來。父親說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女人說你不是小孩,但是你是傻狗狗,俺的憨狗狗,毛狗狗!父親的心頭湧出一股異樣的情愫,一種被母愛包圍的幸福感溢遍全身。女人緊貼了父親坐下,嘴唇貼著他的耳輪輕聲呢喃:“傻狗狗,俺的傻狗狗喲!”
小叔不知吃了什麼東西,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鬧肚子,走路東倒西歪的,像剛學走步的孩子。接下來的日子小叔便很少出去,討飯成了父親和桂花兩個人的事情。這樣一來他們便有足夠的時間嬉戲玩鬧。有時會像情竇初開的少年縱情歡呼,無拘無束。桂花說傻狗狗俺走不動了,你揹著俺。父親於是就蹲下來,女人趴在他的脊背上晃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