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得已。本來,糧糙都是戶部的事情,可戶部尚書王驥,是王振眼前的紅人,為了爬上這個位子,他不惜認了一個太監當乾爹,這種形勢下,他又怎麼可能給戰事準備糧糙?如果不是于謙連同大理寺少卿薛暄、戶部左侍郎張應昌幾位大人,暗地裡扣下了鹽稅和銅稅,籌備出一筆應急的銀子,只怕西北大軍就要餓著肚子去打仗了。
想到這裡,風煙又嘆了一口氣。時局已經這麼亂,這一仗,可真的是輸不起啊。
這祈州,是關內最後一處重鎮了,離紫荊關只有兩百多里。因為戰亂,祈州以北的城鎮和村落都荒棄了,大批的難民從關外湧進來,人心惶惶,到處蔓延著血腥屠殺的恐怖傳聞,幾乎所有的商鋪都關了門。風煙他們投宿的這家客棧,大概是個老字號,勉強還維持著清淡的生意——樓上住宿,樓下吃飯,雖然東西都很簡陋,可是這種時候,能找到這麼一家客棧,已經算是運氣了。
「客官,這邊坐,要吃些什麼?」這邊寧如海從風煙門口出來,才下了樓,就有個跑堂的夥計出來招呼,「咱們這裡的烤羊腿可是遠近聞名啊。」
寧如海看了一眼,這跑堂夥計身上的一件羊皮襖,都已經分不清是白還是灰了,一邊招呼他,一邊提著只碩大的茶壺往桌上的瓷碗裡斟茶,茶水濺了出來,他油膩膩的袖子往桌上一抹,就算擦了桌子。要不是實在餓了,簡直都有些懷疑,這裡的東西到底還能不能吃。
「常六,把大夥兒都叫過來,吃點東西再上路吧。」寧如海在桌邊坐下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卻差一點噴了出來,「這什麼茶?!又苦又澀!」
「客官,聽您的口音,是打南邊過來的吧?咱這偏僻地方,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茶葉來。這個茶,是用茶磚燒的,不是小的誇口,祈州城裡,捨得買茶磚的店也沒有幾家了——這仗一打起來啊,就連茶磚,也是買不著啦。」
寧如海見著夥計口齒伶俐,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不禁問道:「眼下這紫荊關,還出得去麼?」
「爺,您這是要出關去做什麼?我勸您不管是什麼要緊事,都趕緊打回頭吧。您還不知道,過一陣子,這仗又要打起來了。前幾天才聽說,朝廷又派了十幾萬大軍過來,要跟瓦剌在紫荊關開戰了。」
「誰說要打仗?你們這店不還好好的開著嗎。」寧如海一笑,他是兵部尚書於大人的手下,自然對目前的戰事瞭如指掌。可眼下為了確保糧糙的安全,他們一直都扮成了木材商,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那夥計嘆了口氣,「我們這也是沒法子,祖祖輩輩都在這裡,怎麼能說走就走?身上也沒幾個錢,難道帶著全家大小出去要飯過日子嗎?不到逃命的時候,誰捨得走啊。再說,這一仗,也未必就打輸了。」
「是嗎?」寧如海反而意外起來,他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痛罵朝廷如何昏庸,守邊關的兵將如何無能,瓦剌又是如何的剽悍殘暴,這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對戰事抱有信心的。「那你又怎麼知道,這一仗就未必會輸?」
「前幾日有幾位軍爺在店裡吃飯,我在旁邊,也聽見了幾句。這次這個帶兵的大元帥,跟前幾個不同,是打過不少勝仗的。」
寧如海點了點頭,這個夥計說得不錯,這次增援的大軍,是由蕭鐵笠大將軍統率的。蕭將軍原本在東南平緬亂,為了這次西北之戰,於大人特意把他調了回來;而蕭鐵笠徵戰多年,一向在軍中很有威信。
「還聽說,這次的督軍也是個厲害人物,前兩年就曾經帶兵打退過兀良哈這幫蒙古韃子。他還在京裡做著大官呢,叫什麼,都……都什麼的指揮使……」
「啪!」寧如海手裡的茶碗重重地拍在桌上。他知道這夥計說的是誰,禁軍都御指揮使,楊昭。一提起這個名字他就有氣,原本楊昭貴為都御指揮使